“吴岱！”

何庭川一巴掌呼到埋头大睡的吴岱脑袋上。被暴力唤醒的吴岱阴沉沉地直起身，冷飕飕地朝罪魁祸首看过去：“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起床气？”

何庭川毫无惧色：“有啊，但你趴的是桌子，不是床。”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到一个月，吴岱已经差不多被何庭川磨得什么气都没了，听他在那儿振振有词地偷换概念，也懒得浪费精力去跟他辩出个一二，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何贵干？”

何庭川挑眉：“长个混混样，说话还拽文。”

吴岱搓了搓脸，强打起精神：“我是混血样，不是混混样。”

“吴岱是混血”这件事每每都能戳中何庭川的笑点，这次也不例外：“能别说这种自取其辱的话吗？你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零件不散发爱国气息的。”

吴岱平平淡淡地飘出一句话：“有一个零件，特别西化，要验一下吗？”

何庭川一下没反应过来，顺着问道：“哪儿？”

吴岱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我有，你也有，殷时晴没有的。”

何庭川瞬间领悟，领悟过后，当即又是一巴掌招呼到了吴岱的后脑勺上：“嘴上有个把门没有？拿谁犯浑呢！”

吴岱倒吸一口凉气：“我靠，你真下狠手啊？”

何庭川余怒犹在：“这已经是留了三分力了。”

知道自己这是碰到逆鳞了，吴岱揉着被袭击的地方，收起玩笑的态度，正经问道：“把我打醒，是为了什么事？”

跑偏的话题被拉回，何庭川也正了神色，用一种罕见的严肃口吻，压低声音道：“我刚，右眼皮一直在跳。”

吴岱：“……然后呢？”

何庭川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如炬：“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吴岱默了一瞬：“就是问这个？”

何庭川不满道：“能不能直接回答问题？”

吴岱幽幽道：“……右眼跳灾。你有灾了，开心吗？”

得到了确认，何庭川倏地拍桌而起，吓得吴岱一个哆嗦。“你不是有灾，你是有病吧？”

吴岱仰起头，无语地看向某个站得笔挺的人。明明就一直站在讲台上，却毫无存在感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也看了过来。和初中时候只认成绩不认背景，以育人为己任的班主任不同，分派到这个班的班主任是一个以“明哲保身”为最高追求的人。他知道，这是一个“能顺利毕业就大吉大利”的班级，他也知道，这样一所省重点的高中为什么会设立这样一个班级，不是他应该去考虑琢磨的事，反正存在即合理。放眼望去，底下坐的每一个学生，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既富且贵，他不求能像那些充满了正能量的青春热血校园剧里的那样，用爱和关怀感化这些少年少女们，他只求能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毕竟他们背后的家长，他是一个也不想请来学校促膝长谈……可如果容忍没有限度也不行，放任他们得寸进尺，最后估计自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心中千回百转，权衡完了利弊，班主任勇敢地对上何庭川的视线，气场全开：“何庭川！你……哪里不舒服吗？”

何庭川中气十足地点头道：“我想去趟厕所。”

班主任豪气地一挥手：“去吧！”

吴岱：“……”终于可以继续睡觉了……何庭川昂首阔步地走出教室，然后脚步一转，堂而皇之地背离厕所的方向，朝走廊的另一头迈开步去。昨天他也有过这种既不爽又不安的感觉，结果赶到一看，就发现乔夕文那个死小子缠着殷时晴，今天这种感觉又来了，还更强烈了，绝对有情况！本来腿长走路就快，他还加快了脚步，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火箭班的门口。他连忙放缓脚步，装作恰好路过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往里瞟了一眼——……人呢？他脚步一顿，又瞟了一眼——怎么成了个对着自己傻笑的牙套妹？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是殷时晴的座位。果然出事了！他心头一凛，彻底停住脚步，转过身，明目张胆地找起了人。殷时晴正心无旁骛地听着课，四周忽然就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快看，快看，十二班的那个大帅哥！”

“真的是他诶！肯定又是来找殷时晴的吧？”

“这还在上课呢他怎么就来了？”

“管那么多干嘛，抓紧机会多看两眼！”

“完全就是我喜欢的类型啊，好想跟他一个班啊……”“考试交白卷，下学期就能分到一个班了，你加油！”

十二班？大帅哥？还提到了自己？何庭川来了？刚要转头去看，新任同桌乔夕文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似乎是看不太清黑板上的字，却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于是她又往后一靠，结果乔夕文也跟着又靠了回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下巴，眉头微微蹙起，像是碰到了什么难题。真是八字不合到了极点！殷时晴憋着气，准备再次朝前越过乔夕文，就见对方侧过脸看向自己，开口问道：“这句话里面，为什么一定要用现在完成时？过去时应该也可以？”

两辈子加一起，同为学霸，智商上却永远都被碾压的殷时晴，一听见乔夕文也有闹不明白需要向自己求助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满足，瞬间就把自己的本来目的忘到了九霄云外，得意地一笑，嘲讽道：“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想不清楚？主语的这个动作，对现在还在产生影响，当然不能用过去时了。”

乔夕文缓缓地弯起了唇角，轻轻浅浅地笑道：“学得多了杂了，反而很容易忘记最基本的概念。”

看到久违的乔夕文式笑容，殷时晴只觉“嗡”的一声，回忆汹涌而至，脑中一阵兵荒马乱。这是犯规！严重犯规！必须黄牌警告！殷时晴发愣的当口，乔夕文重新坐正，看似不经意地偏了偏头，零误差地对上何庭川含着滔天怒意的目光。见自己望过去，那怒意又是一顿暴涨，化成了利刃袭来。悠然地收回视线，乔夕文转向殷时晴：“何庭川在走廊上，好像是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