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何庭川怀着既忐忑的心情，早早地守候在殷宅的院门外。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快到点了，王司机还没有出现，这种忐忑就转化成了浓浓的兴奋。这一个星期让何庭川充分领会到了“度日如年”这个成语的深刻含义，别说看到殷时晴对他笑了，连话都说不上两句，幸好还能远远地看着她，不然他估计会为了给自己抑郁的情绪寻找一个发泄口，而忍不住把自家的院墙全都给拆了。殷时晴一走出家门，就见何庭川双手紧贴着裤缝，站得跟杆标枪似的，那身姿，要多挺拔有多挺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殷家的新门卫……“演出这么副老实相，给谁看呢？”

殷时晴似笑非笑道。听到殷时晴主动对自己说话，何庭川立马从兴奋升级到了亢奋，眸光晶亮地看着她：“今天起，我就不是‘被停课的人’了。”

殷时晴好整以暇地回看他：“所以呢？”

何庭川端着小心试探道：“所以……坐我的车？”

殷时晴白他一眼：“你一骑自行车的，能别把自己说得好像是开车的行吗？”

这久违了的吐槽，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何庭川的精气神更足了：“等我一满十八就去学驾照，上大学了天天开车接送你。”

殷时晴的脚步猛然一顿，脸色大变道：“不行！”

何庭川被惊了一吓：“……什么不行？”

殷时晴紧紧地盯着何庭川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这辈子，都不要碰车。”

看着突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的殷时晴，何庭川紧张道：“你怎么了？”

殷时晴倏地伸出手，牢牢地扣住何庭川的手腕，气势逼人：“你忘了暑假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你和自己会动的车犯冲。那时候你不信，骑了那辆摩托，结果呢？到现在我还拄着拐。”

话说回来，那时候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没有那么信，仗着自己重生的身份，天真地以为可以避开灾祸，可事实证明，在命运的面前，谁都不要太过狂妄。一提起这件事，何庭川的心就又隐隐作痛，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自责和愧疚，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沉下去了许多：“那次是我太鲁莽了，刚学会就跑去载你，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但下次开车，我一定会把车技练得炉火纯青了再让你坐，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伤。”

殷时晴加重了手中的力气，厉声道：“我不是在害怕自己受伤，我是在担心你出事！何庭川，别的任何事都可以商量，只有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话！”

虽然在两人的相处模式中，殷时晴一直都是强势的那一方，但强势并不等同于霸道，何庭川还真地从未见过她情绪如此强烈的一面，当下有点发怔，好半天才蹙起眉头不解道：“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就好像是亲眼见证过他因为开车而出了什么大事故一样……殷时晴差点就没忍住脱口而出“因为你就是出车祸死的”，话都几乎涌到了嘴边，硬生生压了下去，想了想，道：“你还记得那天我因为做噩梦，醒了以后抱着你哭的事吗？”

何庭川一个猝不及防，整张脸飞速蹿红，瞪大了眼看着殷时晴。何止是记得！简直就是刻骨铭心！要不是那毫无预兆地一抱，和那一声声哭着的呼唤，他又怎么会醍醐灌顶，知晓了自己的心意？现在回过头再去看，他还真不确定那么早就开了窍，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要是没有那件事的话，他会不会活得轻松一点？可那样一来，搞不好就容易让别的小子钻了空，譬如某个姓乔的……想想都后怕！满心焦急的殷时晴看大何庭川的脸红了，可也只是“看”到，并没有反映到大脑中去，仍一门心思地劝说道：“我就是梦到你出车祸了，你不是伤得很重，而是当场死亡，你再也不存在了，你知道吗？”

何庭川下意识地就想说那不过是一场梦，但殷时晴眉头紧锁的忧愁样子，看得他很不舒坦，即使心里并不赞同她把一个梦看得如此之重，还是不忍心忤逆她的意思：“好，我答应你，不去碰车。”

等学完了、练好了再告诉她……殷时晴狐疑地看着他：“这么爽快？你该不会是打算阳奉阴违吧？”

何庭川强自镇定道：“怎么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善意的谎言不算骗……他有一个隐秘的心愿，就是载着她和单车，自驾到青海，然后绕着青海湖一起骑车。除此以外，他还幻想等将来有了孩子，再买辆七座的SUV，一到周末就全家出行，去野营，去海边看日出……就像殷时晴没办法告诉何庭川不让他碰车的真实原因一样，何庭川的这些想法也不能说出来让殷时晴知道。隔了一个星期，重新坐回何庭川的后座，殷时晴竟然觉得比汽车里的真皮座椅还要舒服，没有受伤的右腿轻轻地晃啊晃，整个人惬意到不行。临进班前，殷时晴忽然把何庭川拉到一边，确认四周无人后，偷偷摸摸地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那把被教导主任收走的瑞士军刀，塞到何庭川的手里。一看到军刀，何庭川的眼睛就亮了：“你要回来的？”

殷时晴瞪他一眼：“难不成还是它自己长了腿跑回来的啊？赶紧收起来，以后别再带到学校来了。要不是刚刚被你打了岔，本来是打算在院子里就给你，让你顺道放回家去的。”

何庭川喜不滋地把军刀放进书包里，语调飞扬道：“全世界就这么一把，放家里显摆给谁看？必须随身携带！”

殷时晴无语：“你什么时候也变成喜欢臭显摆的人了？是不是跟吴岱走太近，被他传染了？”

何庭川发现，现在哪怕只是从殷时晴的口里听到别的男生的名字，他明媚的心情都能打上一点折扣：“……提他干嘛？”

话题一转，“要回这把刀，费了你不少劲吧？受委屈没？”

殷时晴冷哼一声：“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啊，别再有下次了！”

何庭川立马急了：“那老妖婆怎么你了？！”

殷时晴扶额：“……我跟你开玩笑的。”

何庭川不信，拽着殷时晴再三确认，直把殷时晴烦得黑下了脸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