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现原来杀人不见血比见血要更为行之有效。巨大的成就感盈满了他的心窝，就算赢了运动会所有的比赛，也敌不过在和乔夕文这一场无声的较量中胜出的喜悦。可这喜悦来得迅猛，去得更迅猛，几乎就是它出现的下一秒，何庭川就忽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乔夕文的存在，还把他视为自己的劲敌？毕竟细想起来，殷时晴从未对乔夕文假以辞色，他这股伴随乔夕文而生的危机感究竟从何而来？然而这是一个不管他绞尽脑汁思考多少遍，也都得不出合理答案的问题，最终都只能归因于磁场不合。对何庭川的这一系列“小动作”浑然未觉的殷时晴，想到了另一件事：“刚乔夕文说，‘你口中的兄妹情深’，你什么时候跟他说的？”

何庭川心虚地别开眼，含糊其辞道：“就前些时。”

殷时晴可不打算就这么放何庭川蒙混过关，换种问法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去跟他说这个？”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可能是乔夕文主动找的何庭川……这下何庭川只好老实交代了：“不是听吴岱说他跟你那什么了……”殷时晴忍得了一次，实在忍不了第二次，出声打断他：“能别‘那什么、那什么’的吗？你知不知道这个说法很有歧义？”

一门心思净顾着避开“表白”这个词的何庭川经殷时晴这近乎直白地一提醒，终于回过了味，当即脸色就绿了，手中一响，已经瘪掉的矿泉水瓶又被对折了……殷时晴轻咳道：“……然后你就跑去找乔夕文了？”

何庭川泄愤似的把完全变形的空瓶投掷进远处的垃圾桶内：“对啊，不过我没揍他，真没揍，就心平气和地跟他谈了谈。”

殷时晴深表怀疑：“你对着他，还能有心平气和的时候？”

何庭川闷声道：“你不是不喜欢我跟人动手吗……”殷时晴心头一暖，眼带笑意地看着何庭川：“那你们是怎么会谈到‘兄妹情深’上面去的？”

多说多错，何庭川尽量言简意赅：“我去教育他，他不服，问我什么身份，我就说你在我心里就跟……”顿了一下，心中纠结万分地接道，“亲妹妹一样。”

听到何庭川在一个“外人”面前这样说，殷时晴本应该是感到高兴的。可实际情况是，她虽然的确也感到高兴，但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总差了一点什么，而至于差的那一点到底是什么，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出来。牵起一个笑容，殷时晴有些言不由衷地大力夸赞道：“你这么怼他，怼得非常棒！”

不知为何犹豫了一瞬，才又继续道，“在我心里你也跟亲哥哥一样，不过更多时候，我是姐姐才对。”

殷时晴的玩笑却令何庭川的心彻底蔫了下去，老妈说的果然是对的，在殷时晴的认知中，自己更像一个“弟弟”，是需要被照顾被操心的那一方。真是连“哥哥”都不如……他原本天真而简单地认为，在这次运动会上大放异彩，在公平公正公开，好吧，最重要是符合校纪校规的竞技比赛中完爆其他男生，就能彰显出自己的魅力，扭转一点她对自己的看法，发现自己并不是成天只知道逞凶斗狠，而是一个阳光又强大的真男人。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么……压下心头的挫败感，何庭川强笑道：“哪来的‘姐姐’，你比我小了整整六个月。我的项目马上要开始了，先过去了啊。”

殷时晴：“去吧，拿个大满贯回来。”

何庭川自信满满地冲殷时晴挥了挥手。尽管并没有刻意去听，两人的对话还是零零散散地飘进了沉静看书的苏雁清耳朵里，知道何庭川对殷时晴真实心意的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但就和殷时晴记忆中的一样，苏雁清是一个尽忠职守的秘密保管者，即便心中再唏嘘，只要何庭川自己不开口，她就绝不会把他的秘密出卖给殷时晴。见殷时晴站起身，苏雁清下意识地问了句：“去哪儿？”

殷时晴的情绪莫名低落：“洗手间。”

苏雁清合上书：“我陪你。”

殷时晴摆手道：“不用，你看你的书，这点路我自己走过去毫无压力。”

苏雁清也不再坚持：“那你小心一点。”

如果这个时候的苏雁清能预知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那么她一定会坚持陪着殷时晴一起去。可惜她没有。殷时晴前脚走出班级阵地，坐在角落里的凌芯后脚就跟了上去，悄无声息地尾随在她的身后。等殷时晴从洗手间出来后，凌芯立马上前一步，用身体拦住她的去路，抬起头，第一次毫不躲闪地看进她的眼里：“我有话想跟你说。”

语声虽然一如既往的细弱，但透着一股罕有的坚定。殷时晴挑起眉头：“可我不想听你说话。”

说着，脚步一转，准备绕开凌芯。然而凌芯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胆大包天”地再次拦住了殷时晴。殷时晴沉下声：“现在让开，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凌芯定定地看着殷时晴，眼神执拗：“我只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

殷时晴仍旧不为所动：“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哪里是‘不清不楚’的。”

凌芯深吸一口气，像是在鼓足勇气：“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因为你抢过我的男人……殷时晴心中愤恨又起，嘴上更不留情：“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

凌芯攥紧了手：“因为你，乔夕文也讨厌我了，他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唯一一个对我好过的人。”

殷时晴讽刺道：“人家都说了，捎带手的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

凌芯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愤：“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就是因为你这种高人一等的姿态。”

殷时晴冷冷一笑，还未来得及出言回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