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根琴弦,女子的左手随之一震,素色的轻柔绫罗从她的手中甩出;当玉萧的第一声响起,女子渐渐弯腰下去,扬起水袖,姿态婀娜。她轻盈如蝴蝶,灵巧的在红毯之上跃动,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弱无骨,足尖轻点,与地面微微一碰,便似不胜其力般迅速弹开,步步生莲。就在众人沉醉于这样柔美的舞姿时,弦声忽然收紧,如裂帛,如水迸,中央的女子疾风般旋转,带着两道水袖高高扬起。“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这沈姝姑娘的舞,实在是太妙了!”
说话的,是国公府的小公子韩笑,他平日里也喜欢跟着苏衍之混的,苏遗通的寿宴他自然也会来。“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
那边的项北辕听见了,便也跟着绉起诗词来,他定定望着沈姝,眼里是挡不住的欣赏,又道“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苏衍之便用肩膀推了他一把,调笑:“怎么,项兄还想‘捉’她?也不怕温大老板把你的腿给打折了!”
温瑞可是相当护着花扇摇的姑娘,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项北辕便收了心思,羞赧地笑了笑:“这只是前人的诗词,我怎么敢对沈姝姑娘有这种心思。”
“你还不敢?”
苏衍之心知肚明,坏笑了一通。“快喝你的酒吧!”
项北辕笑着,将自己的酒杯往苏衍之的手里一塞。两人的话被旁边桌子上的宁氏听了,心里自然是不痛快,云筱玥也道:“不就是会跳个舞么?看把他们给乐得。”
云妤妃原本看舞看得尽兴,还想要鼓掌的,听了云筱玥的话,也只能讪讪然收回了手。云长依也道:“不过是跳舞罢了,谁不会呢?”
厉王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舞,琢磨着沈姝的步法——他已经隐隐觉出,这个女子身怀武艺——正细细琢磨着呢,却被云长依打断了兴致。他本就不太待见这个康王妃,此时听到云长依这副醋话,忽地心里就更不痛快:“康王妃也懂舞?可要上前舞上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云长依一下子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厉王这意思,是把她当做了给人取乐的舞女了么?她想发作,却被康王拦住了。康王冲她摇了摇头:“今天毕竟是侍郎大人的生辰,又是在府外头——厉王兄向来说话不过脑子的,你别理他。”
厉王笑嘻嘻道:“七弟,我可听见你说我了。”
“厉王兄,你就别闹了。”
康王赶紧给两人打和。厉王也不是不知趣的,也并不想和人撕破了脸皮,就转过头接着看沈姝的舞了。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厉王就觉出了不对。他不知道在场懂舞的有多少,但懂得武功的肯定不多。苏家和项家从来只出文官,故而今次宴饮的来客,也多以文官居多。所以他大约能肯定——没有几个能看出沈姝的不对劲。沈姝的步子一直在红毯上移动,可又一步步地接近了正坐上的苏遗通。她的右手,不知何时藏在了水袖里,又别在背后,看似是舞蹈所需,可她身影轻旋之间,厉王还是捕捉到了女子手心里那点兵器独有的冷光。沈姝的手里,握着匕首!厉王的武功不好不赖,尚且能看出沈姝的武功底子。在场的,比他功夫要好的,估计也就只有对面的苏白麓了。厉王以为苏白麓也会察觉沈姝的异样,可他抬头望去的时候,却发现苏白麓只顾着低头喝酒,压根儿没往沈姝的方向看上一眼。其他宾客则是一味心思的赏舞,也全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正在此时,弦声忽然更急、更紧,如万千雨点落在房檐,而沈姝也踩着碎步,一步步向苏遗通的方向挪!所有乐声陡然停止的一瞬,沈姝一个转身,玉臂直直探出,水袖也从匕首上滑下!厉王猛地一拍桌案,倏忽站起,正要大喝一声!几乎是同时,苏衍之和项北辕那边,也出了问题。桌案忽然被掀翻,男子的身影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苏衍之从优美的舞蹈中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的好友已经倒在了地上,紧紧捂着心口。苏衍之大惊失色:“北辕!你怎么了!”
这声惊呼,打断了宴会的欢乐气氛。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消散,沈姝用眼的余光往那处瞥了一眼,惊慌之下赶紧收回了匕首,水袖如同灵巧的小蛇,一圈圈缠绕在匕首上,挡住了泛着杀意的寒光。厉王也怔住了,沈姝收回匕首的动作很快,项北辕也倒下的太突然,他原本要喊出的那句“住手”就应生生憋在了嗓子眼。“北辕!”
苏衍之将自己的好友扶起来,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见有人昏了,所有宾客都停止了欢笑,齐齐往出事的地方看过去。苏遗通也从主坐上下来,一个健步冲到了两人跟前,看了看项北辕苍白的脸色,问:“这、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苏衍之急急摇头,项北辕忽然晕倒,实在把他吓坏了!“他脉搏很微弱,好像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不该吃的东西。那不就是毒吗?虽然苏衍之说的委婉,可宾客们都个个自危起来,生怕在这次宴饮上也吃了不该吃的。厉王上前一步,把了把项北辕的脉搏,果真细小如丝,几不可见:“大夫!快叫大夫!”
“快把最近的大夫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