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贺父得到的,只有贺司川一个背影。曾经何时,在贺司川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他留给他最多的,也是这样决绝的背影。贺父想起了,但他选择忽视,以一副受害者的弱者嘴脸,滑坐在椅子上,捂住胸口,痛心不已:“他为人子,怎么能……怎么能对我这么无情?”
温哲权放下茶杯,心平气和诛心:“要说无情,司川比姑父当年,不及一二。”
“你,”贺父责备:“你这孩子,同为人子,不规劝他就算了,怎么也这么对长辈说话。”
“长辈?”
温哲权看他的眼里不加掩饰的讥讽:“你不配!”
贺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错了的自觉,用一如既往的措辞一如既往的辩解:“我和你姑姑之间,是大人的事……”“噼里啪啦!”
茶盏和茶杯重重触地后,陶瓷碎片飞溅向四面八方。贺父的声音戛然而止,又一副被欺负了的弱者神情,懦懦的看温哲权。“就是这副嘴脸!”
温哲权居高临下,讽意更甚:“因为姑姑的事,你当年来我家道歉用的就是这副嘴脸。”
“从那以后,你每每摇尾乞怜,用的都是这副嘴脸。”
“你不会当真以为,我家人不追究你,真因为你这副恶心的嘴脸让人可怜吧?”
贺父的指甲都攥进手心了,脸上却还维持着那副表情:“我就知道,你们没有原谅我?”
温哲权像是多看他一眼道难以忍受,望向屋外:“贺家是什么吃人的地方,你比我清楚,当年留下你,不过是看在司川的面上。”
“你再如何不堪,都是他父亲,他当时年少,总要活下去。”
贺父望着温哲权的后背,眼里竟闪过诡异之色,稍纵即逝。温哲权却是不知,继续背对着他:“可你做了什么呢?你何时做过一个父亲该做的?”
“如今他长大了,有本事了,你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儿子,想弥补?”
温哲权回过头来,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没看他,道:“无论司川看没看明白,我却明白不过。也只有司川在的时候,别人刁难他,你才会给他做做你很在乎他的样子。他不在家,你们的那些兄弟想办法对付他时,你又在哪里?”
“我是他父亲,怎么会不想他好,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污蔑我!”
贺父痛心疾首。温哲权不为所动,嘲讽之意更甚。“罢了罢了,你们误解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贺父一副被冤枉的狠了却无能为力的模样,垂下头。但他低垂的眸中滑过不加掩饰的阴鸷。温哲权:“你指责司川为了一个女人,那么对你。你又怎知,你所看不起的那个女人,她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因为联系不上司川,敢冲进贺家找人的。”
“也是唯一一个敢不留余地得罪贺家,说她只认贺司川,不认贺家的。”
“更是在危险面前,毫不犹豫把他塞到身后的。”
贺父:“女人惯会玩弄伎俩,这是那个女人的手段,你们被她耍了!她这会在司川面前肯定善解人意,说心疼他。”
指贺司川的院子方向:“不信你去看看,看她还会不会像在你我面前一样咄咄逼人!”
“是又如何?”
温哲权最后看了他一眼,道:“顺便告诉你一句,看到你过的不好,我温家很欣慰,希望你样活的长长久久。”
话虽这么说,温哲权潜在的老妈子心思作祟,还是快步走向了贺司川的院子。在他身后,贺父全然变了一张脸。仿佛浑身的骨头都支棱了起来,对着温哲权的背影不屑的骂了句:“蠢货,你算个屁,你温家迟早落入我……”突然手机响起,他这才收回落在温哲权远去的方向含恨的目光。话筒对面的声音道:“事情办妥了,车子有问题的事,查不到咱身上。”
贺父:“嗯。”
对方又问:“计划B什么时候行动?”
贺父道:“行动暂停?”
“为什么?”
对方很激动:“贺总,你不会因为他是你儿子,不忍下手了吧?老头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没几年活头了,咱们再不动手,他一死,家主之位……”贺父不耐烦打断他:“老死鬼手里已经没有实权,只有家主空名,实权在那个孽障手里。”
“什,什,什么?”
对方很激动:“怎么可能,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情况属实吗?”
“老死鬼和孽障亲口所说,”贺父目色阴鸷:“你过来一趟,此事咱们需从长计议。”
“现在?”
对方犹疑:“贺司川走了?”
“没有,”贺父冷声:“我院子他不来。”
对方:“好,我现在动身。”
贺父掐断电话,走出客厅,站在台阶上,极目眺向看不到围墙的贺家,喃喃道:“贺家,好一个贺家,我为你受尽屈辱,谁阻挠我把你踩在脚下,谁就得没命!”
贺司川的小楼在他眼中若隐若现,他目间淬毒:“叶依楠是吧?敢坏我的事……”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叶依楠从剧本中抬眸。贺司川已经知道贺父对她说了什么,他压抑着心里的恐慌。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已了解,她看似平时好说话,会乖觉服软,其实质骨子里自有她的傲气。讨厌麻烦。最不肯受欺辱,一旦有人欺负到她头上,她浑身的刺儿会毫不犹豫戳出来。哪怕是他,也不例外。这也是为何,他不愿带她来贺家。这样的贺家,他知道她不会喜。况且,他也见不得她不高兴!叶依楠上下的瞧了贺司川一眼,问:“你没事吧?”
贺司川听她关心自己,松了一口气,道:“没事。”
回来的路上,贺司川甚至想,如果她执意要离开,他一定……一定忍不住,哪怕用手段,甚至囚禁,也要将她绑在身边。却没想到,她表现的这样平静。贺司川的眼珠子垂向她手里的剧本,暗道,还有心思看剧本,应该……真的不是特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