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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会者困囿于悲,听者黯然于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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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封早早的在楼下等候,我从台阶上望着这个充满秘密的男人,琢磨着那个流血泪的婴儿会不会是玄封。玄封还是洞悉一切的神情,寡言少语,冷如冰窖。他抬头,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我,脸上无喜无色。虽然知晓了四色尾鳞里的所有内容,我并没有打算跟玄封说。离开客栈后,我们穿过集市,朝内陆的城门走。牵着马匹走出了城门后,我停下脚步,问玄封。“玄封,你到底为何帮我?”

玄封斜视了我一眼,“我并不是在帮你。”

后半句没有说下去,他跃上白马,策马而行。夜岚见我心神不定的愣在原地,催促道:“发什么愣啊,玄封都跑很远了。”

“嗯。”

我点头,跳到马背上,和夜岚一起驭马紧追玄封。夜岚跑在前头,转眼就没了影,等我追上时,见夜岚停留在一棵巨树之下。夜岚一袭白色的裙摆,在绿荫下显得格外抢眼。微风吹动她垂腰的三千青丝,在她曼妙身姿旁飘动,彷如一个从九霄青云上下凡的仙子。白马低头,在一旁寻草而食。夜岚朝我招手,我下马走到她旁边,问:“玄封呢?”

夜岚明眸皓齿,对我说。“他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一下。”

“他去做什么了?”

我继续问。夜岚脸上泛起浅笑,目光则是投向一旁的湾湾清水,若有所思的样子。等她要开口时,玄封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我皱眉,“你去哪儿了?”

玄封手一抬,丢了一个酒囊给我,然后从马背上跳下,靠着大树,旁若无人的喝起酒来。夜岚眼波流转,表现出一副无语的表情。我翻了翻白眼,坐在玄封旁边,打开酒囊轻轻舔了一口。玄封喝了一口酒,说:“马累了,休息一会儿。”

明明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为何偏偏是一个酒鬼?我心里嘀咕着。玄封侧过脸看我,“你对司徒云策怎么看?”

“覆雨城城主之子,想必实力不低。”

我回答。“我曾经见过他一次,那是叆华王牧千彧正式封司徒岩为覆雨城城主的时候,携同的还有司徒云策和司徒云侯。司徒云策性格内敛,样貌俊美,深不可测。论实力的话,即便是他父亲司徒岩都不是他的对手。”

夜岚坐在我旁边,眼睛里闪动着琉璃的光芒。“在叆华之内,任何一个拥有王脉的人,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草芥莽夫,实力都不会低。”

玄封微微眯起眼睛,轻声呢喃。“那你有什么计划?”

夜岚问玄封。“即便殃云有照心瞳,他们也会掩藏体内的灵脉,所以根本无法洞察他们的具体方位。”

玄封说话的时候,双眸不易察觉的微微闪动,然后凝聚起来,继续对我说。“我们只能一步一步摸索,但不见得其他人就不会暗中窥伺我们。”

夜岚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如此。”

忽然轻偏过头,言道:“昨夜,一把匕首从窗外射进来,匕首手上有一块布条。上面写着:明日午时,百里林外。”

我问玄封,“你刚才便是会见留下布条的人?”

“嗯,他便是司徒云策的弟弟,司徒云侯。他告诉了我宫丞身处之地。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夜岚柳眉微蹙,美眸中掠过一抹不屑。“我们的行踪曝光,司徒云策想玩一场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我说。“的确,目的太过明显而直接,说明他心中另有算盘。”

玄封嘴角噙着冷笑,身子微微一仰,靠在树上,将喝完的酒囊丢到一旁。头顶上方的群鸟,从树梢上飞离,摇动下几片树叶,缓缓浮落而下。夜岚安静了片刻,发丝轻拂,眉黛上泛着暗光,姣好的面容挂着明显的忧伤。她蠕动花瓣片唇说,“我想先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玄封双手抱着脑袋,背倚靠着大树,斜眼瞥过来。然后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的回答。我知道夜岚想要去哪里,我也没有过多的迟疑,问他:“你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吗?”

“在叆华大地西北边的极寒冰域,我们所处的位置正在西北,离这里也不是很远。”

“嗯”我点头表示同意。半个时辰后,我们便往极寒冰域的方向策马驰骋。但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十天的路程,而且仅仅只是到了冰域的外围。灰色的天空,鹅毛大雪纷纷扬落不息。疾风带着刺骨的寒气,吹在脸上一阵刺痛。眼前的这个场景,正如我在灵象里所看到的一样,山舞银蛇,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玄封一如既往地走在前头,他似乎对温度失觉一般,身躯挺拔的如同四周的冰山。迷蒙的风雪几近遮蔽了视线,我们约莫走了三个多时辰,才望见那一棵巨大的白色巨树。夜岚在这个巨树进入她视线里的那一刻起,身形犹如一只雪鸟,朝白色巨树狂奔而去。依如灵象里的画面,这棵白色巨树因被碎雪覆盖,遮蔽了它原有的青色。它就如同一座白色平原里的巨峰,在这片旷荡寒冷的雪域上,拔地而起。凛冽的寒风,从遥而来,又遥而去,繁复不停。白色巨树那隐隐的人形轮廓依稀可见,就像一个仙女幻化成的树木,哺育着周围的草木。因为大树四周又一圈小范围的地方,生长奇异的花朵和草木。我不记得在灵象里看到时有没有这些草木和花朵,还是忍不住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玄封风雪吹过的面容上,展露出吃惊的表情,但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夜岚早已跪倒在夜痕的墓前,泪流满面。她身躯颤抖,并不是因为寒风吹得太过猛烈,而是悲伤化成了这漫天的大雪与凛冽的寒风。夜岚所面对的,是她的父亲与娘亲,夜痕和浣溪……可能是风啸太过刺耳,掩住夜岚的哭声。可能,她比我想象中的更为坚强。我注意到浣溪所化成的月桂树里面,那块夜岚曾经呆过的地方已经空了。此刻,我在想是前世的我将夜岚从树心中救了出来,还是曾经的叆华王牧千彧。夜岚抚摸着、凝望着她的母亲浣溪,漂亮的瞳仁上,被风雪凿出痕迹。仿佛把眼前画面,都深深刻在她的视网膜上了。被雪遮盖的树荫上,一片碧绿的树叶,不知何时飘落而下,落在夜岚的掌心里。夜岚小心翼翼的将树叶藏进衣袖袋里,随后转身离去。我和玄封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玄封也没有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他似是看明白了,亦或是早就知晓了。离开雪域后,我们在外围的森林里,捡了些干柴,点起了篝火。几个时辰的寒气侵蚀,四肢被冻得有些僵硬,加上近一天未进食,早就饥寒交迫了。好在玄封猎了一只野狼,充饥之后,寒气驱散不少,身体也恢复到正常的温度。夜岚自从雪域出来后,就一只没有开口说话。我尝试着安慰了她几次,但她就像失了魂一样,目光空洞。她躺在篝火旁,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我脱下长袍,盖在她身上,怕她着凉。然后,就和玄封一起围着篝火发呆。在这一刻,我决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夜岚达成再见父母的宿愿。“埋在雪地下的是她父亲,那棵月桂树则是她母亲幻化而成。”

我对玄封说。“嗯,我听过这个故事。所谓人,总会为情所困。所谓神,也终将会死。所以,在这个世上,故事愈美丽,结局往往是悲剧。会者困囿于悲,听者黯然于伤。”

我注意了一下夜岚,虽然佯装睡寝。但那一行清泪,在篝火的火光中,却是无比的清晰。我和玄封沉默了良久,皆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我们并没有按照司徒云策所想的方向走。其实他不一开始就对我们动手,也是因为有所忌惮。”

玄封说。“但他必定派人暗中观察我们的行踪吧。”

“嗯。”

玄封点点头,瞳孔里是倒映的篝火,在徐徐跳动。我理了一下思绪,问玄封:“宫丞到底在何处?”

玄封将手中的干柴丢入篝火内,篝火发出“啪”的一声炸响,然后沉吟道:“极寒冰域这一路,我一直在想,宫丞是否真的存在?”

“哦?”

玄封说出的话语,令我为之惊诧。“你是说司徒云策和宫丞的一战,只是司徒云策的一个谎言。目的只是放出风声,引狼出穴?”

玄封一脸冥思的状态,精细的眉毛如同黑暗中的利剑,微微扬起。“我的推断是这样的。”

我琢磨着,有点不合乎情理。“那他岂不是自掘坟墓,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

“看起来是大智若愚的表现手法,实则是深藏若谷。表面上让人觉得他这种做法很愚蠢,内心应该是处心积虑了。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防范准备。也许你我看穿了,也许其他人没有看穿。”

“那你现在的结论是有没有宫丞这个人呢?”

我问道。玄封摇摇头,“我也不敢确定。”

我低下头,手摩挲着下巴,“这样说来,司徒云策的确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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