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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前因后果,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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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任国主手腕颇为高明,自己不称帝,又对大夏称臣,与吴越也搞好关系,集中精力控制内部局势。所以,此城虽属于“边城”,却也市肆热闹繁华,很少有战乱,来自三个国家的人也多,混在其中不太引人注意。一晃眼,二人在九江城郊住了一年多,薛贵的内外伤全好了,一身修为也恢复了七七八八。期间,他潜心将自己一身本事向薛平倾囊相授。每每回想起沙漠喋血之日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的一幕幕,他无端生出许多感慨。视若性命的义子没了,自己刚过知天命之年,面容却苍老得如同古稀老人,到底还有几年好活?如果这都是命,刚失去一个,上天又送来一个年龄相仿、身形相似,甚至姓氏都相同的少年,也应该是命运的安排吧!于是,老薛头对薛平练武督促得很勤了,刀法、拳脚、轻功、弓箭、扎枪……薛贵一股脑教给薛平,当然包括压箱底的不传之秘:压制武道境界气息的功法和“孤注一掷”。薛平一时领悟不了、或暂时无法派上用场的功夫心法和招数口诀,也在薛贵的严格要求下烂熟于心。只是,鉴于薛平体内有怪异的气劲,在未化解或消散之前,薛贵不想告诉他如何修习内家功法,以免走火入魔。由于降落沙漠时,薛平得到内外两股神秘力量的共同淬炼,体魄变得十分强健,因此打下了修习武道的坚实基础,实力提升速度让薛贵较为满意。薛贵知道,服用仙丹妙药,由绝顶高手“醍醐灌顶”,或者对绝顶高手“敲骨吸髓”,短时间内造就一个“百人敌”甚至“上四境”高手的事,都有先例、有所耳闻,可其日后的反噬和隐患令人心悸。像薛平这般一步一个脚印攀登武道,速度虽然不算快,却相当稳当。根基扎牢了,要起万丈高楼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在流逝的时光中,薛平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至少从衣着装扮、行为举止上,很难发现他“异于常人”。只是一口杂糅着前世今生、南方北方的腔调,你还真难判断他具体是何方人士。又是一年的夏日,南方艳阳炙热,乡间处处绿荫浓密,空气中弥漫着湿热气息。这天上午,练了百余次“孤注一掷”仍然不得要领的薛平,将手中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恨恨地砸进屋前那口碧油油的池塘,激起数丈高的水花。“闷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太久了,我要去九江城逛逛!”

薛贵也没有拒绝,还欣然随他一起去。就在半路上,薛平远远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口大水塘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在这个世界的未解之谜还有茫茫多,瞬间化身好奇宝宝,兴致勃勃跑去看热闹。薛贵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跟了上去。二人走近一看,只见两个全身只穿一条犊鼻裤的壮汉,抬着一个圆柱形的竹篾猪笼,一步步向水塘深处走去,猪笼中赫然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妇,身着浅绿色绣花罗衫,双手双脚被绳子牢牢绑着,口中塞着一块破布,身子在不断挣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哀求和绝望。眼见碧绿的池塘水漫过少妇的下半身、胸腹,即将淹到脖子,妇人渐渐停止了挣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围观的村民竟无一人阻止,反而兴致愈发高涨,咒骂着、嘲讽着、说笑着、议论着,嗡嗡声连成一片。一名头发花白的女人,胖乎乎的脸抽搐得厉害,指着认命的妇人,跳脚骂道:“烂货!贱人!骚狐狸!淹死她!淹死她!”

差点被女人的唾沫星子喷了一脸的薛平彻底无语了。他以前从书上了解过古代宗法制度的残酷,私设公堂滥用私刑,官府都不管,甚至纵容,现在亲眼所见,还是震惊得目瞪口呆。不能用“高尚”“无私”等标签贴在薛平身上,但作为一个现代人,小薛筒子实在接受不了!更何况,除了薛平自认为“并没有什么卵用”的那一招,其他功夫都大有长进,老薛头都说自己拼尽全力,能干掉三个左右的精锐甲士!既然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条件,是时候“秀”一把了!“住手!”

猛地响起一声暴喝,周围如同苍蝇嗡鸣一般的聒噪声顿时一滞。一道人影从岸上斜斜掠入池塘,恰到好处地飞到猪笼上方,两臂一展,双脚齐出。两个赤身壮汉尚来不及反应,胸口一齐中脚,闷哼一声,跌坐在水中。薛平甫一落入水中,便疾探左手抓起猪笼的顶端,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刷刷刷”,几道雪亮的刀光闪过,结实的猪笼碎成了几块,绑缚妇人手脚的绳子断成数截沉入水中。周围惊呆了的人群这才反应过来,叫骂的、气急败坏的、“扑通扑通”跳下池塘的、大声起哄的,嗡嗡之声瞬间暴涨成阵阵声浪涌来。薛贵双手抱臂静静立在人群中,对周遭情似乎形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的心中却远不如脸上平静:“这小子,干啥呢?这闲事也管?如果真是荡妇淫娃,死了活该,官府都不管啊!”

“小子的刀法还得苦练啊,我是他这么大的时候,剖开竹篾猪笼、削断绳索,一刀的事……”“哎哟,不好,还是要我老人家出手擦屁股!”

十里八乡最大的家族是冯家,冯家族长唯一的儿子冯莫锋一直怀疑自己的这个小妾偷汉子,却一直抓不住给他戴绿帽子的无耻之徒,没想到奸夫自己送上门来了!问题明摆着:如果这小白脸不是奸夫,干嘛急着救人?这关他什么事?“给我抓住这个无耻的奸夫!我有重赏!要活的!”

恼羞成怒的红脸汉子冯莫锋,戟指一脸愤愤不平之色的薛平,大声咆哮道。“奸夫?谁是奸夫?”

有些青涩的薛平一愣,随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小声嘟囔一句:“说我啊?”

一时间,他竟当场懵在那里。不想,刚逃脱牢笼的妇人腿脚发软,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淹没在齐胸高的水中。薛平本能反应不及多想,连忙伸出长臂揽住她的身子。妇人夏日穿得不多,这下子,因全身湿漉漉而妙相毕露的身子紧紧贴住了他。冯莫锋一见,简直气炸了肺,双眼直欲喷出火来,当场竭嘶底里:“奸夫淫妇!不得好死!我要将你们剁碎了喂狗!”

这是,跳下池塘的十多个汉子,与之前被踢倒的两名汉子,形成合围之势,朝一男一女猛扑了过来。不过,他们全都扑了一个空。说时迟那时快,空中又是人影一闪,一个胸口还隐隐作痛的裤衩男头顶被踩了一脚,抬头一看只有蓝天白云、阳光刺眼,低头再瞧被十几人合围的狗男女,居然不翼而飞了!出手之人的身形快如一阵风,整个现场只有盛怒中的冯莫锋看得清楚明白。人群中,一名老者突然如鹰隼一般飞下池塘,一手抓住薛平一条胳膊,一手抓住妇人,在一名汉子头上稍一借力,又腾身而起,一掠十来丈上了岸,再接两个起落,三人的身形便消失在附近的密林中。冯莫锋脸上气急败坏的神情不见了,脸色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嘴角却勾出一丝令人心悸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凝心高手变得如此不值钱了?看来得本人亲自动手了!好好会一会这老东西!”

话音刚落,冯莫锋再不自持身份,身形化作一阵风一般,飞速追了上去。数百条大汉叫骂、嚷嚷着,抄起锄头、扁担、铁叉,朝几人消失的地方围了上去。扯着两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薛贵突然心生感应,突然硬生生停下脚步。他神情严肃,沉声道:“你带着她先走,确定没人跟踪之后,到家里等我!”

捅了马蜂窝的薛平兀自得意洋洋:“老叔啊,我们一起走,反正这群酒囊饭袋追不上了!”

薛贵脸色铁青,看也不看他,一指右前方道:“少废话,否则,我们一个都走不了!快滚!”

自打相识之后,这是薛平第一次被薛贵怒斥。他吐了吐舌头,扯着惊魂未定、一言不发的少妇,头也不回地跑远了,远远传来他的声音:“老叔,保重!”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后来,薛平不顾妇人的挣扎反对,干脆将她负在背上,甩开两腿一路狂奔,如同一阵风呼啸而过。一年多的勤学苦练,效果得到完全体现,薛平专挑狭窄的山路跑,专挑浓密的林子钻,起初还能隐约听到身后有吆喝叫骂声,一盏茶过后,便只有空山寂寂、旷野无声了。薛平跑发了性,竟然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口,轻轻放下背上的女子,这才注意到,这少妇二十七八岁光景,容颜妩媚,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像能说话一般,一身裁剪得体的衣裙尽显妖娆体态,极具魅惑之力。“难怪男人疑神疑鬼,气急败坏……有些女人,看了就让男人想犯罪!”

多看了几眼,薛平的小腹处居然升腾起一股邪火。薛平生怕情不自禁,见四下无人看见,干脆撇下妇人进了屋——眼不见心不烦啊。这也不能苛责薛平,他的实际年龄已满二十五岁,却仍然是个童子鸡。薛平对老薛的实力很有信心,认为自己在一旁反而成了累赘,就按照他交待的,老老实实在家等他。不过,童子鸡薛面对孤男寡女,略显手足无措——当然只是略显,他自己绝不会承认。反倒是自称阿茗的妇人拘谨渐少,越来越放得开,中饭晚饭都是她主动拾掇的。夏日昼长夜短,晚饭过后,日头还没有落山,金色的余晖洒满庭院,阵阵晚风送来清凉,一切显得宁静而祥和。薛平将带鞘的短刀抱着怀中,伫立在院子里,似乎在望着天空发呆。上午若不是老薛头出手,独自面对十几条大汉,他如何应付?一人一刀大战十几条大汉的模拟场景,如同放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浮现。蓦地,薛平动了,抽刀扔鞘,脚步联动,进退趋避间,行云流水般的刀招倾泻而出。练到酣处,他低吼一声,借着回环往复的冲劲,如同大鸟一般,一举跃上离地一丈来高的房顶。直觉告诉薛平:功夫又有长进!只是具体在哪个境界,相信老薛头回来之后可以给出准确评判。事实也是如此,不知不觉间,他现在的实力已接近“破伍”。正常情况下,仅仅习武一年多,又没有服用天才地宝,没有借助流传于世的种种秘术,绝不可能达到如此境界。只不过,鬼使神差地,薛平来到这个世界时,全身筋骨被两股截然不同的庞大力量彻底涤荡了一遍,肉体的坚韧程度、蕴藏气力的能力成倍增加。有了这么一个好胚子,这毫不懈怠的一年多又学习了不少招数和发力技巧,战斗力自然直线上升。所欠缺的,也只有实战经验罢了。一手提刀,一手叉腰,洋洋得意薛平正要大笑三声,突然双瞳缩如针尖。远处,一群汉子手里提着各种凶器,气势汹汹直奔这边而来。这周周围围就一处人家,不是冲着他来的,有冲着谁呢?其实,老薛小薛二人住在此地半年了,虽然很少与当地人接触,不过清楚二人长相和住址的人,还是有的。离此地就隔了几个村子的冯家人多势众,没费多大力气就打听到了。薛平很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容小妇人分说,拉着美妇人阿茗就往后山跑。当然,开溜之前,薛平以最快的速度,将一些换洗衣物和金银细软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幸好二人见机不妙溜得快,否则依薛平“破伍”上下摇摆不定的实力,这对“奸夫淫妇”铁定死得很难看。拉着妇人毕竟走得不快,与追捕二人的村民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近了。薛平心知不妙,稍一犹豫,干脆好人做到底,背起妇人狂奔起来。刚背起阿茗时,她还极不情愿,又是惊呼,又是捶打。渐渐地,林也发觉有异,伏在背上的妇人用那纤细而白皙的藕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似乎如同藤缠树一般很是享受。隔着单薄的衣衫,感受着美妇人那丰腴柔软的躯体,感受着那对紧紧贴住后背的丰满突起,童子鸡林也心猿意马,心跳快了一倍,呼吸也粗重起来。“咳咳,一定是太累了!”

林也对自己解释说,脚下并不停。可胯下的小兄弟一直维持着金刚降魔杵一般的雄姿,他却有意无意不去解释。在城门落锁之前,林也冲入了九江,将她安顿到了城里的“悦来”客栈。不容小妇人拒绝,林也几乎将身上的钱都塞到她手里,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可不是薛平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他早想好了,没钱就找冯家要,明抢加暗偷,谁叫他意识到三五个一般壮汉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谁让这家子如此霸道,绝对聚敛了不义之财……薛平生恐薛贵回来之后找不着自己,无心欣赏动乱时节呈病态繁荣的城市,径直往四个城门转悠。暗暗一琢磨,薛平盯上了城墙最为低矮、防守最为松懈的南门,一条绳索外加手脚并用,竟让他悄悄潜出了城。薛平借着淡淡的星月之光,又一口气奔回了所住的村子。这一天如此折腾,他仍然神完气足,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果是在以前,三五个薛平都累趴下了。走近自己的家一看,薛平差点气炸了肺!整个院落被一把大火烧得只剩下几处断壁残垣,余火为烬,几根垮塌下来的黑乎乎大梁上兀自冒着烟。“奶奶的,怎么换了一个时空,还是被人像对待孙子一般欺压!”

怒不可遏的薛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抽出腰刀,挺着刀就往冯家聚居点冲。跑出几里地,被还算凉爽的晚风一吹,薛平顿时清醒了三分。一想现在自己远不能以一敌百,瞧瞧那些人的手段,如果这般冲动、不计后果,小命铁定玩完!薛平强行压下胸中那股恶气,脚步沉重地往回走。薛平当晚疯狂地练刀,玩命地练刀,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自己实力变得强大。一晚上到底劈砍了多少刀,无人知晓。只是屋后林中一棵三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古樟,一夜之间,成了一大堆大小不一的碎木。林也疯狂地压榨身体潜能,发泄前世今生不平之气,不知不觉间站稳了“破伍”之境。第二天清晨,双眼布满血丝的薛平偷偷摸到昨日事发地点,一记利索的手刀,砍晕了村里一名早起干农活的壮汉,将之拖到一处密林暴打一顿,这才逼问出:老薛头与冯莫锋当时谁也奈何不了谁,可后者不想善了,一直与前者缠斗,二人越打越远,最后双双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一直不见踪影。林也思前想后,认为有这样一种可能:少妇那位被戴了绿帽子的老公冯莫锋,能与薛贵战得旗鼓相当,极有可能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凝心化气境高手,动辄一张脸通红,也许就是练了一门奇门功夫的标志。这是后来薛平从薛贵的离奇失踪和少妇阿茗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来的。不过,薛平又在村子附近挨了半个月,赫然发现:两大高手再也没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虽然不清楚具体状况,可以肯定的是:老薛头出事了!薛平当机立断,如论如何得去找老薛头!薛平亲眼见过老薛头演示武功套路,如此本领仍然落得一个生死未卜,他如今这实力,能否帮得了他?可能不能做成功是一回事,去不去做又是一回事。老薛头有大恩于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如果对老头的生死无动于衷,薛平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薛平开始痛恨自己莽撞冲动,否则老薛头绝不至如此,自己的实际年龄,远不止十五岁啊!还好救出了一个他认为即使有错,也罪不至死的可怜女人。想到此处,薛平跑了一趟九江城,看望了少妇阿茗。说来也巧,悦来客栈兼营一些客人的饭食,恰好缺了一个厨娘,烧得一手好菜的阿茗不想坐吃山空,于是自告奋勇做起店伙计来。这样,她不会抛头露面,又无衣食之忧,也算安顿下来了。看着一旁伙计那暧昧的眼神,薛平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又草草聊了几句,便不顾少妇挽留,告辞而去。天下之大,竟再无一人与己熟知!何处是容身之所?薛平心中烦闷,一路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不经意间来到了长江边,只见水面极为开阔,竟一眼望不到边,大江白浪滔滔,气势磅礴地向东奔腾而去。久久伫立江边,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无所依凭、没有方向,只得随波逐流。几天后,一个叫“同仇盟”的组织吸引了薛平目光,或者是说,他在江边的茫茫天地之间练了一套刀法抒发胸臆,有人便主动找上了他。溺水之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死命抓住。何况来自后世的薛平自小就加入了大大小小的正式、非正式组织:班集体、少先队、共青团、志愿者协会……加入某种组织,成了薛平潜在的一种习惯。事实证明,薛平有些饥不择食了,这个组织与其标榜的“祛恶扬善”的宗旨相去甚远,才一入门,就大肆灌输对老大忠诚,生死不足惧,以完不成任务为耻等观念,跟后世的传销组织有得一拼了。薛平以前接触过海量的信息,通过各种途径了解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对这种程度的灌输免疫力很强了。不过,薛平并没有急着退出,而是小心应付着,想看看这个神秘组织到底搞什么把戏。此外,据他的观察,“同仇盟”在华南国势力十分庞大,对待“反叛者”手段极为残忍,上了贼船,想要下去并非易事。长江边的一处鱼庄是“同仇盟”的秘密据点,薛平在此接受了数月的打斗、刺杀、刺探情报、下毒等训练,期间神秘的上级调来新成员两人,组成了三人组。薛平发现,“同仇盟”对数字“三”出奇地偏爱,最高首领有三人,大规模出动一般分“左中右”或“前中后”三路,最常见的行动小组为三人。薛平所在的三人组,他最小。老大叫韦洞明,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使一口阔剑,江湖有个外号,叫“风雷剑客”。老二叫马骏,大薛平两岁,性格沉稳少言寡语。不知为何,薛平与气场十分强大的韦洞明很谈得来,又被其传授了不少实战技巧,包括由剑法演绎而来的“风雷刀法”。三人资历浅、功劳少,在之后的数月中,作为外围人员执行了一些“简单任务”:掩护、阻击增援、转运财物、放火消灭痕迹……虽然藏头露尾的头目没有告诉他们全盘计划,但三人渐渐发现那些事大多见不得光,绝非一直宣扬的正大光明,加之组织对帮众监管严密,让三人越来越憎恶,于是计划出逃。尤其是那一次外围担任警戒,看到的那一幕,更加坚定了他人一走了之的决心。一个院落火光冲天,数名蒙面客手中锃亮的钢刀血迹未干,隐隐映照出地上几名哭得撕心裂肺的幼童和一个女人几近绝望的眼神……三人暗中谋划了整整三个月时光,借执行某个任务的时机,按计划朝西、北、东三个不同方向开溜。向南是华南国腹地,选择这个方向最不明智的,正如三人那个很少以真面目示人的头目吹嘘:“在华南国,一般还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事。”

“合伙叛逃!那还得了!”

“同仇盟”三大头领之一的隐者得知后勃然大怒,派出数十名好手追杀,严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对于隐者这名大头领,薛平起先只知道他负责统领组织所有杀手,在三大头领中排行第三,极少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一次,一名入伙达十余年,却还在最底层做脏活累活的家伙摆老资格,吹嘘他对“同仇盟”如何了解,薛平才知道更多。原来此人断了一条腿,却比世间九成九以上的人身形更灵活、行动更迅捷,其修为境界可见一斑。听说此人发作起来,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至于此盟的另外两个头领情形,绰号“尿泡”的家伙就所知无几了。出逃中,薛平故布疑阵,兜了个圈子后向东奔逃,还是被杀手发现了行踪,不幸中的万幸是,最强的人手被安排对付老大韦洞明,追杀他的家伙除一人除“破什”大成境界之外,其余的若是一对一,都不是薛平的对手。尽管如此,这伙人的实力也不是薛平能正面抗衡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还不会跑?”

他心里想着,一路向东,因为生恐人多的地方遍布“同仇盟”的耳目,因此特意避开城市和集镇,专挑深山老林、地形崎岖复杂、人烟稀少的地方一路躲、一路逃。这样也有好处,六名杀手只得弃马徒步追踪。薛平以前看过特种部队野外生存训练视频,虽然只能记得部分内容,还是帮了他的大忙。来到这个时空后的魔鬼训练同样起了作用,薛平一跑起来,可以三个时辰不停歇,对付他的六人中,也只有为首的“破什”高手王大手能蹑住他的行踪,其他人都被远远甩开。周旋了很多天,薛平也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当天际偶尔闪过的一丝丝雷电时,才让人隐约看到,这是一片地势较高的山岗。天上,密集的雨柱倾泻而下,整个世界湿漉漉的,粗大的雨线打在树上、叶上和地面上,噼里啪啦如同连绵不绝的爆竹一般。薛平仗着身手灵活,已经在这一大片不知名的山林中,与那个阴魂不散的杀手连续周旋五天四夜了。此刻,他强打起精神,提着钢刀立在雨中,微阖双目,竖起两耳,仔细倾听暴雨中异样的声音,良久良久,才背贴着一颗大树一屁股坐在半寸深的水里,打算稍作喘息。才一坐下,薛平就感觉被什么东西咯到了屁股,伸手一摸,再将沉甸甸的物事在手中一掂,只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便随手放到一边。不想,薛平不停下来不打紧,一停下来,立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酸痛一齐袭来,仿佛要散架。他突然记起,以前大学室友推荐的一本网络小说,叫“回到唐朝当种马”,主角何等爽歪歪……为什么轮到自己!就混得如此之惨?苍天啊,大地呀!命运如此不公!不多时,薛平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疲惫至极,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一个绝望的念头霎时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一刀砍死我吧,一了百了,懒得再动了……”暴雨声很好地掩盖了杀手王大手的脚步声。这些天,他将前面那个狡猾小贼的十八代和家中女性问候了无数遍。不过不要紧,他已经死死地锁定了远处猎物的身形,虽然在这糟糕透顶的雨夜几乎目不能视物,睁开眼睛都困难,但他有信心,凭着直觉就行!一刀宰了这王八蛋,太便宜他了,定要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要命的是,薛平双眼皮开始打架,很快沉沉睡着,还做了一个梦,极美的梦。辽阔的天地之间,绿草如茵的大平原上,一名妙龄女郎身着一袭洁白的婚纱,笑靥如花地向他跑来。近了,更近了,他看清楚了她的脸,居然是班花……树下的薛平微微张开了嘴巴,嘴角噙着丝丝美梦成真的笑意,很难说此时的他,是置身炼狱还是天堂?对面五步远的王大手缓缓举起了长刀,嘴角噙着一抹即将得逞的冷笑:先砍下一条手臂,还是卸下一只大腿?不料,树下突然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猝不及防的王大手吓了一大跳,平时握刀如同铁铸一般牢固,刚才长刀居然差点掉到地上。原来,薛平yy已臻极乐,不想,那头如墨青丝眨眼间白发如霜,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呼吸之间,赫然化成一个两眼空空洞洞的青灰色骷髅头!天边又闪过一丝电光,吓醒的薛平骤然看到身前几步高举长刀、作势劈下的杀手老王!恐怖的梦魇让薛平惊醒,浑身的力量也仿佛回来了,似乎不用思考,他本能地一把抓起手边的石块,一跃而起的同时,石块带着风声呼啸着砸向敌人。薛平并不稍作停顿,连石块是否砸中对头也不去管,转身就跑。亡魂大冒的王大手刚回过魂来,一个暗器呼啸着已经到身前。两人斗法好些天,清楚薛平实力的大手哥是浑不在意的:一个只能“破伍”的小子,跑路是一把好手,随便扔出一块东西,能把他怎么地?王大手听风辨器,轻描淡写挥刀一格,料想如同拂苍蝇一般容易,不想却挡了一个空。生死一线之间,险恶的外部环境与高压的内心状态完美契合,似乎没有意识主动指引,薛平细心揣摩了无数遍的保命大招“孤注一掷”还是第一次灵验了,掷出石头的威力平添了数倍!意识到不对劲的王大手一翻手腕,再次格挡,已经来不及了!“噗嗤”一声闷响,石块的一小半居然嵌入了王大手的小腹,即使他身穿软件、内外兼修,还是抵敌不住,剧痛让脸部肌肉扭曲得不成样子。“老子日你先人!不宰了你,老子誓不为人!”

王大手强忍着腹部剧痛,运起同仇盟秘术,强行催动全身劲气,整个人如箭矢一样射向薛平的后背,人尚在腾空,倾尽全力的一刀呼啸着斜斜劈下!凌厉的杀气直刺后背,后颈寒毛齐刷刷竖起!薛平身不转、头不回,脚下也不停,手腕一翻,一招“苏秦背剑”,短刀险之又险地拦下那凶狠的一刀。不料,王大手这一刀势大力沉,切豆腐一般,将薛平格挡的单刀劈为两截,在其背上划了一长溜口子。剧痛传来,薛平闷哼一声,可惯性使然,身子仍飞速前冲,突然一脚踏空,他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整个人瞬间坠入深谷。天空闪烁的电光一照才发现,此处赫然是一处断崖!就在这时,暴雨引发的山洪暴发,汹涌的洪水咆哮着奔腾而下。王大手被石块击中小腹,本来伤势不轻,却仍有一战之力。不过,他没有及时稍作调理,反而怒气攻心,强行催动全身劲气祭出杀招,内伤顿时加重,全身气息紊乱,要下山查探也是有心无力。“小贼,不被砍死,就会摔死!淹也淹死你!”

王大手暗暗咒骂着,为自己对命令“生见人、死见尸”打折扣找理由。整整调息了一天,王大手的功力才恢复了不到两成,心中稍一琢磨,寻了一个与薛平年龄相仿的小青年,割下人头就往回赶。他在路上磨磨蹭蹭走了六天,陆续集合了分散的手下,一同编造了一个办事过程,并将来龙去脉仔仔细细推敲了好几遍。复命时,割下的人头已经开始腐烂,发出阵阵恶臭,终于勉强算是交了差。王大手休养了整整半年才康复,两年后才恢复原有武道修为,这是后话。养伤期间,追杀另外两人的两组人马陆续回来了,不过一个个两手空空、垂头丧气的。王大手听说,两名“准百人敌”境界的头目为此掉了脑袋,后怕之余,又觉得庆幸。王大手不知道的是:他真的蒙混过关了么?幸好王大手受了伤,那亡命一刀大打折扣,否则,十个薛平都被腰斩了!于是出现初秋雨后,林家村外河边的那一场缘……一般来说,在使完大招精疲力竭的情况下,又是刀劈、堕崖、水淹三管齐下,就是打不死小强也交待了,更何况薛平当时只有“破伍”的实力。薛平却不知道,他妖孽了,或者说,自助者天助之。面对薛平体内潜藏的怪异而磅礴的真气,薛贵得出结论:至少要达到“逍遥天地”境界的神人出手,才能激活他体内沉睡的真气,化为己用。所以,即使老薛头已跨过“凝心化气”境界的门槛,在二人相处的将近一年时间里,也是毫无办法,只能任凭小薛体内的那些充沛的气息一天天衰减。薛贵一时没有想到的是,他压箱底的绝活“孤注一掷”干的就是压榨潜力、透支人体,正好用来打破薛平体内气息留存现状,可惜小薛筒子一直憋不出这一招啊,否则修为早就突飞猛进了。而且,一般“百人敌”境界以下之人使用这一招,休养调理过后,表面可以恢复如初,实际上是有伤元神和根本的。但是,薛平如果施展得出这一狠招,则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那股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的真气“保驾护航”。“孤注一掷”一出,薛平体内如一潭死水一般淤积真气被激活了部分,在全身加速流转,护住了心脉,也加速了伤势愈合。得益于此,薛平撑过了堕崖、水淹,撑到了被救的一刻。同理,在林家村村口的塔楼上,重伤未愈的薛平只花了很短的喘息时间,就强行积攒了气力,射出逆转战局的一箭。同样,以林任道的经验,受伤如此之重的薛平十有八九不能幸免,还是由于“孤注一掷”激活了体内淤积的真气,护体加疗伤,不光救了他一命,还助长了他的功力。如此看来,除了逍遥境高人能激活薛平体内沉睡的真气,化为己用,还有一把钥匙——“孤注一掷”能开发这个宝藏,加速他的修为增长。只是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薛老弟的“孤注一掷”只有在生死关头、在千钧一发之际才能“憋”出来。以上这些,这个不知是可怜还是幸运的穿越者目前一无所知。薛平从前看过一句话:“凡是杀不死我的,都使我更强大。”

在这个时空,此话得到了完美验证:他已经达到了“破伍”的大成之境,只是这个不知是可怜还是幸运的穿越者目前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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