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叶告诉茹凤说,前院的凤奶奶和占强有小满姨照看着,药也吃了,被子也铺好了,就准备睡觉。可她们看样子不是很高兴。这个情况茹凤其实早有预料,被逼成亲圆房谁家能高兴起来呢?但听说有小满姨照顾着奶奶和弟弟,并且照顾得挺好,茹凤也就不那么惦记了。旬叶说就是占强见茹凤没回去,有些不得劲,不过经过凤奶奶的一番劝说,也就好了,我答应他说三天以后还回去陪着他住,你也回去。旬叶一边跟茹凤学着话,一边在地上来回走,打量着屋子。这孩子今天的话还挺多,把奶奶和弟弟那边的情况介绍的也挺仔细。其实旬叶这一天都没有仔细看看这间屋子,只是表面上感觉这间屋子变了,变得新鲜,变得红红绿绿,变得敞亮喜庆。借着明亮的灯光一看,更是别有一番情趣,让人心旷神怡。特别是灯光下的茹凤,更是风采照人。他想象不出娶媳妇是个啥滋味,但看到光鲜靓丽的茹凤,一种飘然愉悦的感觉还是从心底油然而生。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机会这不是第一次,但过去根本没有太在意,甚至都没有太认真的审视过对方。今天两人单独在一起,旬叶竟然感到心‘砰砰’直跳,不知是羞涩,还是幸福,是憧憬还是茫然。反正让旬叶感到很不自在,更有些不习惯,呆呆的站在地上,不知道该干些啥好,只是嘿嘿的傻笑。“别在地上傻站着了,快上炕脱衣睡觉!炕头的红被子是你的,这个绿被子是我的。晚上睡觉老实点,别翻跟头打巴式的,明天早晨起来再去前院看看奶奶她们。”
茹凤看着呆呆的站在地上的旬叶,心想还真是个孩子。亏旬老太太能想得出来,这么小的孩子就逼他成亲,不是坑他吗?拿他当成人对待,这是拔苗助长,祸害他!大户人家早早就成亲的孩子,长大后没有一个有出息的,甚至连家业都保不住。想到这,茹凤倒有些替旬叶可怜,一个还在懵懂中的孩子,就这样歪歪斜斜的走上了成人的路,让人揪心!“怎么连衣服都不会脱了?结婚了就是大人,把衣服脱下来要整齐的放到一边,不能到处乱扔,以后都要这样做。怎么还都脱了?别听外人瞎说,都多大了,快穿上内衣裤,也不怕别人笑话,以后睡觉都得穿内衣裤,不许脱光了,成亲以后要有个大人样!”
在茹凤的训斥下,旬叶很不自然的钻进了被窝,老老实实的躺下。旬叶此时倒觉得成亲并不好,一点也没意思。过去茹凤姐对自己可不是这么凶,啥事都开导哄着他,这一成亲,反倒凶了许多,对自己也不像过去那么热情关心了。但还是原谅她吧,她是不愿意现在就成亲的,态度不好也是正常,只是以后还真得注意点,别惹她不高兴,要不自己还得挨训,听说成了亲的男人有不少都是这样。茹凤见旬叶乖乖的钻进被窝,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于是把灯放到靠近自己的一边,吹灭,摸黑脱衣躺下。虽然很累,但也不会立刻就睡着,茹凤想了很多。就这样成亲了,身边躺着的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丈夫。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的童年、少年和青年的时光,那是一段充满苦涩的、不堪回首的回忆,但起码想象还是自由的。可从此以后,自己将步入成年、中年和老年,会幸福吗?肯定不会!眼下就有奶奶和弟弟尚在伤病中的愁事等着自己。她们身子不好利落,豆腐坊就开不起来,家里的吃穿就没有着落。靠旬家吗?肯定不行,再说自己也不愿意那样做。成亲了,不但要承担更多的家里和外边的活计,还要操更多的心,增加更多的牵挂,真是累身又累心,怎么能说是幸福呢?人到世上来一回,就这样过去吗?茹凤真是心有不甘!可又怎么办呢?茹凤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人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可自己却把路走绝了。等奶奶和弟弟的伤病好了,带着她们离开旬家,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但这能做到吗?旬家肯定不会允许,再说旬叶怎么办?既然成亲了,就是人妇,说不定将来还要做人母,家庭的羁绊是不会让一个成了家的女人拔出脚步的。天哪,这一辈子也许就完了!茹凤想到了死去的爹爹、妈妈,甚至是洞阴师太,想到了师父、二师叔,想到了依然在伤病中的奶奶和弟弟,觉得自己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否则就是对不起他们。可现在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自己已经为人妇子了,逃不脱家庭的羁绊,做人可真难哪,茹凤极度懊恼,甚至悲愤得眼泪都快流出来。躺在身边的旬叶已经睡着,这孩子睡觉不老实,经常登被子,在前院睡的时候茹凤就经常下地帮他盖被子。这会毛病病又犯了,一边哼哼唧唧的咬牙,一边把被子蹬到一边去。秋天到了,天也有些凉了,茹凤怕旬叶着凉。起身点上灯,看着几近光着的旬叶蜷曲着身子往她这边拱,就伸手把他挪开,把被子给他盖上。默默的看着身边这个尚未发育成熟的小丈夫,茹凤心里更加难受!心如乱麻的茹凤复又躺下,去想她的心事。颠三倒四的想了很多,但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越想越烦恼,越想越感到没有出路。就这样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熬过了她的新婚之夜,有些悲哀!但更多的是无奈,是屈从命运的失魂落魄!第二天精神也振作不起来,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该干些啥,既惦记前院的奶奶和弟弟,不知道她们吃上饭没有,也要尽到新媳妇的责任,伺候旬家人吃饭。旬奶奶见茹凤坐卧不安的样子,劝她多歇一歇,可能是昨天白天晚上的太累了,过两天适应了就会好,别太累着,新媳妇都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旬叶告诉茹凤,说奶奶偷偷地问起了昨天晚上都干啥了?他如实说了,没想到奶奶大骂了他一顿。骂他不成器,骂他没能耐,娶了媳妇也不知道搂着她睡,让旬叶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一定要搂着媳妇睡觉。“你奶奶告诉你的不是好事,你还小,不该想成人的事。好好睡觉,不能瞎胡闹!”
茹凤瞪了旬叶一眼,把他被子铺好,让他早些睡觉。旬叶告诉茹凤说,奶奶今天晚上要来门外听声,如果咱俩还不住一个被窝,奶奶还会骂我。“上炕把窗帘拉上,你先睡吧,我洗洗脸也睡觉。”
茹凤哄着旬叶,帮他脱了衣服,把他哄到炕上睡觉。她则慢慢的洗一洗,磨磨蹭蹭的不想上炕,她希望旬叶快点睡去,别打扰自己。磨蹭了半天,旬叶还是没有睡着,看来这孩子今天有些反常,但自己也不能老站在地上,没办法,也只好脱去了外衣钻进了被窝。“茹凤姐,你的味道真好闻,我想跟你一个被窝,让你搂着我睡,行吗?”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都多大了,还不自己睡,让人搂着睡不着觉,不行!”
“住一个被窝吧,我搂着你,要不明天又要被奶奶骂。妈妈也会骂我,她们都让咱俩睡一个被窝。”
“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快点睡觉!”
就在茹凤和旬叶对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旬老太太的咳嗽声,显然是她已经来到了门口,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二人的说话,于是使出了动静让屋里人听到。茹凤知道这是旬老太太不满意了,于是她也就不再说话。是呀,难怪人家不满意,做了人家的媳妇,就应该尽当媳妇的责任。如果长此下去,旬家人一定不会答应自己,严重了可能还会把自己给休了。休了,茹凤并不害怕,害怕的是让自己还旬家的钱,赔偿旬家的损失,这到哪里去弄钱哪?如果不是实在办法,自己也不会就这样嫁过来。从自己的角度说,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可旬叶确实太小,要不是奶奶和弟弟治伤需要钱,自己不可能同意现在圆房。回想到来旬家的前前后后,自己是一步步被旬老太太逼上绝路的。都怨自己太年幼无知,不知道人世的险恶,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听着茹凤没动静,旬叶竟然摸摸索索的挪过来。这孩子今天是疯了,全然不顾茹凤的感受,还不正常的放肆起来。茹凤不敢说话,也不愿意说话,只是内心在流泪。这眼泪并非为旬叶所流,只是旬叶的举动让茹凤想起了在后道梁发生的一幕。那些个禽兽不如的胡子们,给茹凤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哀痛!那是怎样炼狱般的耻辱和撕心裂肺的伤痛,几乎让茹凤死去,要不是乔妈妈一家鼎力相救,茹凤早已不在人世!正是那次凄惨的经历,让茹凤心如死灰,她不想结婚嫁人!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复仇,杀光给自己和家庭带来苦难的所有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