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洵没什么反应，双手撑着轮椅扶手缓缓站了起来。脚下没什么力气，刚直起腰，人就忍不住往前倾去。陆倾亦瞧着，下意识就伸出了双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双臂。但苏慕洵这会儿虚弱归虚弱，但是近乎一米九的个子还是有分量的。陆倾亦没撑一会儿，右手就没顶住。一松，自然而然地就抱住了他。“你没事吧？”

陆倾亦小声地问，“你晚上吃了没，没吃的话我现在去让田嫂给你做些吃的。”

陆倾亦说着就要离开，还未做出反应，反而被苏慕洵抱得更紧了。“别走，让我靠一会儿好不好？”

苏慕洵无力地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左肩上。之后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维持着这样的动作。陆倾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总觉得今晚的他很奇怪。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将不久于人世一般。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陆倾亦猛地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会吧！她几乎不敢相信，随后松手抻在了她跟苏慕洵的身前。抓住苏慕洵双臂的同时，她忍不住将他上下打量了起来。原本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现在已经失去了光泽，矜俊的脸上一片惨白，漂亮的桃花眼不知何时眼窝已经深邃了不少。唇瓣几近透明，怎么看都是一副活不起的样子。怎么会这样？看着眼前的男人，陆倾亦长睫一颤，眼泪跟着掉了下来。苏慕洵瞧着瞧着，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好端端的，你又哭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陆倾亦这双充满灵气的眼睛现在就只会哭了。“你到底还能活多久？”

陆倾亦的手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不放，“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到底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

苏慕洵实话实说，“不过剩下的日子也够了。”

苏慕洵说着，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掰开。见他转身，陆倾亦立刻放声大叫了起来，“苏慕洵，我恨你！我恨你骗我、欺我、辱我、伤我、杀我！可是，你要是死了，这些仇我找谁去报！”

“你也说了，我死了，你就可以去找司月魄。不是随了你的心思？”

“我不想跟你吵架。”

好在，陆倾亦现在脑子比较清醒，不至于因为苏慕洵现在的话再做出什么“一时冲动”的事情。她叹了口气，转身往门口走去，“我去楼下给你弄点吃的。你放心，我不会再走了。”

苏慕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禁不住放出一声自嘲般的轻笑。一刻钟后，陆倾亦果然端着一碗熬得喷香的粥上楼了。见苏慕洵坐在沙发上不动，立刻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现在的苏慕洵不说话的时候就跟一尊雕像没什么两样。陆倾亦撇过脸去，狠狠地吸了下鼻子，随后扯了一下嘴角，这才将手中的粥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田嫂的手艺还是跟以前一样好，我闻着香儿都想吃了。”

她笑得干瘪，话还没说完，就赶紧往空碗里倒了一点，随后拿起了汤匙。盛了一勺后，吹了吹，往苏慕洵的嘴边送去。苏慕洵张嘴，含了一口温热的粥，咽了下去。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几次后，他就拒绝了。“不用了。”

他抬了下手，“你让江淮进来，让他照顾我就行了。”

陆倾亦身子一僵，端着碗的手不由得一晃，下意识就想说。——那我呢？再一想，她又何必。于是端着碗起身下了楼。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陆倾亦就看到江淮往楼上走。两人擦肩而过之际，江淮突然停了下来。“太太，您难道真的要看着先生半年后就去死吗？”

陆倾亦不为所动，“我不是没有提过让他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

“您知道的，先生不可能跟其他女人生孩子。”

江淮强调道，“当初的阮苼，到现在的顾曼音，哪怕是卫家的那位，先生都不曾动过念头。”

“那又怎么样？”

陆倾亦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