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那地方穷的啊，吃不上饭啊，大家身上都是肿的。”
老太太撸起裤管，给张小鱼看浮肿的腿，擦着眼泪说：“俺个小孙女也病死了，就是浮肿的病，大家也好好的种粮食了，怎么就不够吃的呢。俺大闺女当年逃荒走散了，嫁到东北了，秋天写信过来，让一家子去东北讨生活，说那里日子好过，就是冷点。冷点怕啥，能吃饱比啥都强，俺们也不是懒怠人。”
张小鱼点头：“老奶奶，东北确实生活挺好的，那里种啥都好，黑土地，肥着呢。你们去那里，生活会好过。你大闺女确实没说错。”
老奶奶擦着眼泪：“俺们对不起大闺女啊，那不是啥走散了，那是被人拐子给拐了去了，卖到了东北，那时候才十几岁的女娃，不知道遭了多大的罪，一开始还找过，后来就死心没找了，没想到还活着。”
韩小笑脸色变得不好了，显然想起来自己被人贩子给祸害的事情。张小鱼默默的握住他的手，给他安慰。韩小笑冲她笑了一下，脸色和缓了。现在他和小鱼过着幸福的日子，以前的艰难困苦都过去了。韩小笑看着老奶奶，就觉得老人家挺可怜的，把保温杯里的热水给她倒了一碗，恩，这家都带着家当，老人家面前就是一个大碗，粗瓷的，好在没有缺口，但其他人的碗，或多或少有点缺口。这样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小后生给她倒水，老奶奶感动的一个劲道谢，喝了口水，觉得甘甜可口，和家乡里的泉水一样。可惜离开家了，泉水再也喝不到了。井水都比不上她家后山的泉水，更别说这火车上的水了。叹了口气，眼泪差点落下来。农村人安土重迁，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呢？张小鱼安慰了老太太几句，老人家也不再伤心，说起东北，就向往了起来。张小鱼看着几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子，就拿出玉米饼子给几个小孩分，老太太虚虚的推辞了一下，看着孙辈渴望的眼神和瘦小的身体，那推辞就说不下去了，只能一叠声感谢，差点让小孩给磕个头，张小鱼都囧了，又有些辛酸。看着这几个娃并不是狼吞虎咽，而是都拿着饼要给大人先吃，大人也只小心的咬一点点，就让孩子吃，小孩子才很珍惜的一点点含在嘴里慢慢的嚼，很久很久才咽下去一小口，眼睛亮亮的，每个人都只吃了一小块，剩下的都小心的不吃了，准备交给大人让收了起来。张小鱼这虽然是玉米饼子，但却很细，又用油两面煎了，味道比白面馒头还好一些，这些孩子哪吃过这么好吃的玉米饼，瘦小的脸上全是喜悦幸福的小表情，张小鱼这表面上和别人的玉米饼相似，其实非常香甜，她自己都很爱吃。这时候就说：“吃吧吃吧，还有呢。”
从袋子里又拿出几个玉米饼交给几个大人：“都给孩子收着，当个零嘴吃。”
懂事的孩子，她还是很喜欢的。几个大人手足无措的推拒，虽然看着孩子那么喜欢，却狠心的推辞，都要了人家好几个玉米饼了，哪能吃了还拿呢？这年头，谁都不富裕，这也是人家小两口带在路上吃的，他们拿了，人家不就饿肚子了？最后老奶奶发话了，让收了玉米饼，转头就塞给张小鱼一大兜核桃枣子，都是自家树上结的，张小鱼也就只好收下了。因为玉米饼，刘清流和这家人都熟悉了起来，也知道他们要去的是黑省的一个农村，下了车也要转好几次车，据说最后还要坐牛车才能到村子里。这家比他们早下车，张小鱼趁着老奶奶下车的时候，给她口袋里塞了点钱，就当是买了人家的核桃和枣子吧。要说起来，这枣子真是很甜，她挺喜欢吃的。等到老奶奶发现口袋里的钱，火车都开走了。苍老的眼里有感激，擦了擦眼：“好人哪。”
雪中送炭难，这是看到他们一家实在是穷困，买了火车票后，就算到了闺女家，也是要苦一阵子的，也不知道几个孩子能不能都保住，才过完年，就算带了粮食，加上闺女接济，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打了粮食。这几十块钱，总能多撑一段时间，能保住几个孩子都不夭折。老奶奶按着几个孩子，硬是让他们对着火车离去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几个孩子懵懂着，还是老老实实的磕了。张小鱼当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就是看着几个孩子有些心酸，想起最初穿来的时候差点饿死的样子，大概也差不多了。一时忍不住，就偷偷的给老奶奶塞了些钱，也不敢多，就是五六十。希望能让他们在异乡初来乍到的时候，能顶一阵子。又过了两天才下了火车，然后问了别人，就转了一趟公共车，长途公共车又走了一天，才到黑省下面的一个县城里住下来，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但那农场又不通车，也没有路过的车。两人出门打听一下农场的事情，这才知道，每隔几天就有农场运输队往返，张小鱼就打听到地方，和韩小笑在路边等到了运输队。看着就是军人做派，对军人，中国人素来是比较亲近的，张小鱼也不例外，高兴的拿出介绍信，询问能不能搭车啊。虽然张小鱼会造假证明，但这个时候就觉得不能在军人面前造假，李师兄给的证明就派上用场了。那位刘队长看了看介绍信，和几位队员商量了一下，就对张小鱼简短的表示：“可以搭车。”
约定明天下午等在路边，他们正好返程，要是有行李也都能拉上。本来张小鱼和韩小笑没行李的，这时候怎么也得搞出行李啦。走的时候可以留给李父李母用。张小鱼别提多高兴了，给几个人递烟被谢绝了，塞钱也被谢绝了，玉米饼子也被谢绝了，略郁闷，这才想起人家指不定真是军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什么的。趁着还有一天时间，两人在县城里转悠了一下，买了两套实打实的行李铺盖，这是过了明处的，不怕被人怀疑。然后就回到招待所，打包了一些熟肉，也不敢多，怕被怀疑。韩小笑还拿出好些药丸子，这时代普通人得个病不重的话都自己扛，下放人员要病了，就算想请医生也不好请吧？那么偏僻的地方，估计也不会特意配备一个医生，李父李母离开的时候韩小笑已经塞过很多药丸子，希望能有用处。等到刘队长他们看到两人站在路边，身后是比人高的一堆行李，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