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柔玉的房间,占据了整整第四层,一间大房,既是卧房,也是仓库。 掐指算了算,来此地已有七年光景,丹没有炼成,但是钱赚了不少。 都是那些“坏男人”送的礼物。 望着这满屋的珠宝玉器,金砖银锭,何柔玉正在头疼,哪些要带,哪些要扔,这可是一笔烂账。 只有她床头那个小小白色的魂壶,是她一定要带走的。 何柔玉正在伤春悲秋,细数有几个男人值得她今后可回味几分,有人轻轻敲门,声音一长一短,听声音就知道是回寰。 回寰的脸,此时皱得像可知子的眉头,一进来屋子,便被满屋子各种人间珍宝惊掉了下巴。 “师父,这这这这哪来的?”
何柔玉穿上一件薄衫,低叹一口气,说道:“这些坏男人,除了金银财宝,别的也给不了什么呀。”
回寰还是很吃惊,这么个小镇子,何柔玉来此地不过七年,而且大半时间都在山中炼丹,是如何收了这么多钱财宝贝的? 见回寰不说话,何柔玉说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些东西对我明明没用,我为何还要收,还收了这么多?”
回寰点点头。 “傻孩子,一个漂亮女人,别人送了,你不收,那麻烦会更多。”
“可是,收了,如果……” “收了,如果真有人胆大包天,意图找老娘的麻烦,那就宰了呗,可如果你不收,他们就会一直送,没有尽头。”
“师父,我懂了。”
“唉呀,你这个孩子,怎么如此单纯,我骗你的,我单纯就是想要,我就是喜欢这无用但是看着贵重的东西,从小就是这样,明白吗?这是大多数女人的天性。”
回寰细细琢磨了这句话的意思,无用但是看着贵重的东西,师父是不是在暗指我? 所以她多年前,才一眼看中了我,挑了我做徒弟? 但这样一说,那师父她还是喜欢我的。 因为我是无用但是看着贵重的东西。 嗯?似乎有什么不对…… 回寰不知不觉,神游了天外,直到何柔玉意识到自己不经意施展了某种天赋,急急打了个响指,才把他唤了回来,回寰这才想起来意,把方才赵还梦不小心说漏嘴的事情告诉了何柔玉。 何柔玉一听,花容失色,哇哇乱叫:“两座‘复生塔’?两座?怪不得昨日那巨目老道死都不肯透露一二,两座‘复生塔’,整个天下,我记得,不过才有四座吧?”
回寰赶紧问下去:“这我哪知道,师父,我想知道,这‘复生塔’真的能让死人复生?还是……你们炼的那什么丹一样,只是个传说?”
“这个我听你师尊亲口说过,‘复生塔’是本教至宝,全天下只有四座,每一座‘复生塔’,也仅仅能复活一人。说起来,你师尊曾在教主座前苦苦相求,愿以半部身家相换,他也不肯赏赐一座,所以后来,他一气之下,选择了炼丹。”
“这……”回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你后悔了吗?回寰?”
何柔玉的眼睛眯起:“这两座塔,说实话,连我都很心动,可惜我应该是没有资格参与【浮图】。”
“我……”回寰想了想,最后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不后悔,这么高的奖励,那风险肯定更高,我觉得以我或者我们的实力,是很难胜出的。”
何柔玉目光如镜,追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是真心话,师父。”
“那你快回去,打包行李吧。”
“是。”
…… 回寰红着脸,回到自己房间,也将赵还梦一事,说给了陆然、可知子听。 “两座‘复生塔’的意思,是说,可以复生两个人?”
陆然一反常态,既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语出惊人,只是淡淡问了一声:“如何复生?”
人死若能复生,很难不叫人心生痴想。 回寰一愣,“如何复活?这我也不清楚,甚至我都不知道那‘复生塔’长什么样子。”
陆然又问:“那你如何能相信,这东西一定存在,那些人,也一定会如约奖励?”
回寰又是一愣,可知子这时候接过话来:“本教教主之宝,不容置疑,教内行事,也都极其严谨,只要你合乎流程规则,那就算天地倾覆,结果也不会变的。”
陆然点点头,冲回寰笑笑:“既如此,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嗯?”
回寰的脸色,难看中多了一丝疑惑,他要等的陆然说的那句话,似乎不是这些。 陆然当然也明白,回寰内心已经动摇,他需要有人,在自己内心的天枰上,再加上那么一点点砝码。 是去,是留? 是哪边? 其实,两边都可以。 于是陆然笑了笑,问道:“是不是觉得这不像我会说的话?”
“是啊……我以为……” 不等回寰说完,陆然又问道:“回寰,我问你,你杀过多少个人?”
这一问,回寰望见陆然脸上,有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 “啊哈?”
回寰虽然没搞懂,但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说了一个大概的数字,十几个。 陆然又问可知子,可知子不假思索,道出了一个确切的数字,六个。 陆然颔首,眼睛一亮:“那你们猜猜我杀了多少个个人?”
回寰看看可知子,可知子望望回寰,两人都不知道,这陆然这会儿卖的什么药。 回寰先猜:“我猜,没有?然哥儿,以你的经历和为人,你是不是从没有杀过人?”
可知子则是大胆伸出了一根手指头:“那我猜,一个?”
“呸呸呸,少瞧不起人了,我告诉你们,我杀的人,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
回寰、可知子不置可否地嘲笑几声,然后一齐静了下来。 两人同时在陆然瞪大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样东西。 如死亡的绝望,或者是绝望的死亡。 眼睛不会骗人,至少,陆然的眼睛,从没有骗过人。 回寰于是再次在陆然身上,感到了一种不确定感,他知道陆然没有修过一天仙,但他不止一次感觉到,陆然他,好像活了很久很久。 可知子的感觉跟回寰不同,她在陆然的眼睛里,突然看到了一种厌倦,厌倦了死,也厌倦了生。 这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一个陆然了。 “我曾无数次想过‘生死’之事。”
两人都从未见到的那一个陆然,一脸正色,缓缓说道。 “我也无数次想到要如何让死人‘复生’,为死人‘复仇’,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复生’也好,‘复仇’也罢,若是以自己的命相搏,以一命换一命,那便太亏了,太不划算了,那便是惨上加惨。”
“我那时候,就跟自己说,我不要做这样惨烈的事情,我要的复仇也好,我要的复生也好,要完全的,要无伤的,如果我让我的亲人复生了,我却死了,那是不成功的,如果我杀掉了我的仇人,是跟他同归于尽的,那也是不成功的。”
“我曾经那么做过,但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我要的,是完全的,完全的复仇,完全的胜利。”
“所以回寰,我赞同你的‘逃跑’,因为若是我们几个有任何一个在这劳什子‘浮图’中死去,即使我们最后有残存的人笑到了最后,得到了想要的,那也不算成功,那也算是败了。”
这一个陆然的话,叫回寰、可知子都张大了嘴巴,不仅吐不出半个字来,甚至都忘记了呼气。 他们好像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却听他很震撼地讲完了自己的一生。 陆然说完,却三下两下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等着看两人作何反应。 回寰、可知子久久呆立在那里,偶尔四目相对,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一声推门声打破了这漫长的沉默,一个扎着可爱双鬏的青衣女娃啪地一声将一块腰牌模样的东西,扔到了三人面前的桌子上。 “你说得好哇,陆然!”
“还有,回寰哥哥,你看看这个东西你认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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