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树小姐的陪伴,陆然这一路便热闹有趣了许多,同时也安全了许多。 与树小姐聊过才知道,陆然那时候走着走着日渐憔悴被那甲马所迷,做出了那等蠢事,几乎葬送了性命,但其实也并不是自己糊涂,而是那帮人在陆然途经的路上一路布下无色无味的毒烟,如此一天天吸入一些,中毒之人好比重病累积,最终就会郁结而衰,自己就了结了自己,也就这样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所以说,那帮人最终全死于树小姐之手,也并不算冤屈。 树小姐又说这类人自古便有,那时叫“盗宝者”,因为他们往往都是因为实力不济才会滥用一些阴损之招,因此最为修行者们不齿,最坏的是他们,被杀得最多也是他们。 世间之人,往往逃不出这一个“贪”字,这也是人族之悲哀。 陆然表示认同,又问及了树小姐是怎么从兵器变为人形,树小姐也说不清楚,只是说可能是因为陆然在用甲马神行之时,周遭的环境和真气发生了变化,从而松动了青乌大大的符箓,让她得以脱身。 陆然听到这里忍不住嘲讽道,你这青乌大大叫得可真是亲热,可人家还不是照样把你封了几千年? 树小姐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用一种非常崇敬的语气说道,青乌大大做事,自有她的考量,青乌大大可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好的妖仙,没有之一。 陆然反正一脸的不相信,就听见树小姐又说,不是关了几千年,现在想想,怕是几万年也有可能。 陆然只好摇摇头,表示几万年这个概念太虚无缥缈,自己无法想象,于是又去问她,那你的真身究竟是一棵树呢?还是一把剑呢? 树小姐嘿嘿一笑,说自己既不是树,也不是剑,而是一条龙。 陆然再一次张大了嘴巴。 树小姐于是解释道,在上古时代,有一种树叫龙树,龙树不是树,而是龙,而自己就是某个龙树部落族长的女儿,所以其实应该叫龙小姐,只是青乌大大更喜欢她树的形态,所以喜欢称她为树小姐。 陆然有些不解,又问道,可是你不是那条宝石真龙的一只角吗?可是那宝石龙不是青乌那大宝贝的一部分吗? 树小姐于是又耐心解释道,说那真龙是自己的另一个真身,而自己将那个真身送给了青乌大大作为法宝的基座,而自己还有四个真身下落不明,总之这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你们现代的人不理解,也是正常。 与树小姐的这番对谈,令陆然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关于“时间”的概念,懂确实也是不懂,比如树小姐说什么时间才是世界最厉害的法宝之类的上古话语,但陆然总觉得自己对所谓修行者,所谓修行,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同时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好像在内心某处挖了一个洞,他可以将那些混乱的、零碎的、光挂陆离的东西往里填,一直填一直填,直到沟壑填平,直到大厦立起,直到大厦崩塌,反正他内心一直以来模糊的意念有了一些清晰的路线,那就是他要填这个洞,盖这座大厦,然后,再把它炸了。 他要完成这一整个过程。 想明白了这一点,陆然对于树小姐才真正的放下了戒心,也好上了许多,也不再没事逗她,惹她生气,而是将她当作一名真正的好朋友温柔对待。 树小姐倒还是那样,天天都要发脾气,偶尔会说一些让陆然瞠目结舌的事情,往往让他苦思冥想几个时辰也不得要领。 在树小姐的建议下,两人一路绕过大城,专走小道,陆然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显山露水,低调得如同一名逃犯,如此行了七八日,又行了大约一千里路,总算是越过了历山国的边境,来到了南烂海所位于的鲜川国。 鲜川是震南七国国土面积第二大的国家,因其国土狭长,地图上看像只饺子,所以又称“饺国”,陆然他们接下来的路程便是要从这“饺子”的一个角走向另一个角,从内陆走到沿海,跟人打听了一下,大约还有四千里路要赶。 至此,陆然已经去到这震南四个国家,有两年前跟青乌一起路过的须雨国,有自己待了数月的历山国,还有在边境匆匆一瞥的契贝国,也就是回寰的母国,还有一个就是脚下的鲜川国。 虽然都是南方,但这四个国家无论是从地理地貌还是风土人情,甚至是百姓穿着、文化风俗、语言习惯都不相同,不由得叫陆然感叹这震南在环教的加持之下,是那么的包容。 可树小姐却说,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这片土地过去还要繁荣,几万个国家和平相处,互相贸易往来,一到了夜间,到处都是欢快的歌舞声和喝酒的人,喝醉了就睡在大街上,除了有些讨厌的“盗宝者”“猎仙会”“葬气宗”,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和完美。 她这么一说,陆然才注意到一路走来,的确这震南的百姓脸上都不甚快乐的样子,甚至于以前纷离镇上的人也是如此,他们的精气神明显不如夏亚的百姓。 这也是陆然在夏亚盛都闲逛之时,两相比较之下,内心不能理解的一点。 夏亚的人,看上去为什么那么快乐?甚至于那陆家村,在没有发生屠村之前,那村子的人,也是简单、快乐的生活。 树小姐也摇摇头,说,快乐的城池我见得多了,可这黑压压都是阴沉着脸的城池我从前的确也没有见过几座。 陆然坐在一座小山之上的一处树杈上,眼底是一座鲜川大城,他盘着腿,托着腮,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树小姐躺在他的锁骨之上,手拿着一片黑不溜秋的树叶,一边遮阳,一边问道:“既然你如此好奇和在意,我们今晚,就去这城中过夜,再去查看一番,如何?”
陆然眯起眼睛,想了想,正要开口打算拒绝。 忽然间听见一声尖利的鸟鸣,抬头一看,一只白头鹰已经快飞到自己的头顶之上。 而一支快得不讲道理的箭,下一息已经到了跟前,也几乎已经要射中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