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燊脾气不好,这回儿也不学他哥当笑面虎了,直接就把裂开了的酒瓶对准了司徒鸿辉,话里话外都在找茬。“行,既然你想一个人把所有事担了,那我也不拦你。”
说着,他将一个瓷白色的小瓶子扣在桌上,冷着声说:“我孩子的命,谁赔?”
阮南心里一抖,颤着声说:“那孩子不关他们的事,当时实在保不住了,只能拿掉…”顾燊却冷笑着反问,说如果不是司徒子安那个小人策划了这场绑架,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会被殃及到?他们是混道上的男人,心里都有条底线不能逾越过去,那便是祸不及家人,有什么仇冲本人来就行,冲女人孩子算什么本事?殃及家人的黑道不叫黑道,那叫社会混子,是要人人吐一口唾沫过去的。顾燊有话直说,脾气也冲,明着说司徒鸿辉不会教孙子,教出了个猪狗不如的玩意。司徒鸿辉老脸一沉,此刻也只能承认,是他教子无方,养出了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畜生。儿子儿媳一同去世后,出于怜惜,也出于某种奇妙的愧疚心境,他将司徒子安宠得无法无天是非不分,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家的小孙子已经被他养废了。再想从头掰正已经毫无可能,司徒鸿辉就想着只要自家孙子闹得不那么过火,不伤害到家族利益的话,他爱怎么胡闹就随他去吧,反正司徒家再怎么走下坡路,兜住一个司徒家小少爷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可偏偏,蠢孙子非要和顾家二少过不去,一次两次,两次三番地搞事情,现在害得顾二少的孩子都变成了骨灰,他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来继续保司徒子安的命。老爷子这时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怪呢,难怪顾二少今晚组局还要将他这个糟老头也一起带过来,原来不单单是要清算北的“罪”,连司徒子安的那一份也一起算上了啊。简单来说,今儿个就是顾二少在跟他这司徒家的大家长算总账呢。司徒鸿辉又一口咽下一杯白的,掏出个手机,转了个方向,将屏幕中的画面正对着顾燊。画面里,是司徒子安被关在“小黑屋”受刑的画面,人穿着一件白色小背心,身上脸上满满都是血淋淋的伤口,背心都被染红了,看来是被好好地惩戒了一番。“你们司徒家就这么一点诚意?”
顾燊不屑道,“几道鞭痕而已,能抵我孩子的一条命?”
“那顾二少说一个解决办法吧。”
是要卸下司徒子安的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抑或是一条命,他都认了。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顾燊抬起手,指尖指向的竟然是他身旁的北。“我要他的命。”
阮南浑身颤了一下,腿也跟着有些发软。司徒鸿辉不解道:“害死你孩子的是司徒子安,为什么你要用司徒北的命去抵?”
顾燊笑得残忍,“因为我可怜老爷子你啊。”
他说,司徒鸿辉就这么一个亲孙子了,他要了司徒子安的命,岂不是要他们司徒家断后?这种缺德事他可做不出来。但是司徒北可以代劳啊,他不是司徒家新认的干儿子么,为了老父亲和小少爷献出自己的命,很光荣吧?司徒鸿辉脸色阴沉,摇头说他不同意顾燊的这个解决方案。大家都是人精,知道这顾家二少打得是什么主意,司徒子安就是个扶不上台面的愚蠢二世祖,北没了,就是他这个亲孙子来继承司徒家,到时候顾家轻而易举就能将整个司徒家灭了。反之,以北的实力和才干,要是他来继承司徒家,司徒家日后只会愈发茁壮,等树干长粗了,再想砍掉可就难了。如今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将人除了,名正言顺的,顾家二少打得就是这主意。当然,私人情绪也有,到底还是不信司徒北和那位阮小姐是清白的,索性要北消失,两个人的关系彻底撇净,他才能彻底消气。包厢里忽明忽暗的光斑照在顾燊那张阴鸷的脸上,他面无表情地在桌上甩出一把刀,意思很明确,要人立马血溅当场,还说他会帮司徒家好好收尸,葬礼的礼金他都准备好了呢。阮南身上的血液都凉了大半,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顾燊,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她先前根本就太小看了他。这个男人血液里,流淌着的是顾家的血,他甚至要比顾淼还要冷血的多。至少顾淼还会遵循利益至上的原则,可顾燊不是,他只会遵循情绪至上。得罪了他的人,染指了他女人的人,都得死。“怎么了?你不是司徒家最忠诚的一条狗吗?不愿意为了自家主人献出自己的命吗?”
顾燊从容无比,利刃折射出的寒芒照亮他的一对眼眸,他眼尾红得吓人,藏着偏执的病态情绪。北拿起匕首的那一刻,阮南是真的慌了,她也顾不上什么自尊啊尊严的,膝盖软着给顾燊跪下了。她跪着,红着眼睛向顾燊求情,用最卑微的尘埃姿态,求他饶了北的一条命。她心里清楚的很,如果这一刻她还不向这个男人低头,那北的命就会在之后的几分钟里消亡。顾家权势滔天,要一个本就无名无姓的人在这个世界消失,简直易如反掌。所以她得求他,用最卑微的方式,更令她痛苦的是,她意识到自己也没有别的方式可以选,只能跪下,求得对方的怜悯。自尊么,跪下来的那一刻就破碎了,不,或许很早以前就没有了,早早地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比起那种虚无缥缈无迹可寻的东西,她眼下更看重的,是活生生的人。是她的至亲血肉。顾燊脸上从容的笑意立马消失了,他盯着阮南的头顶,眸底翻卷着波涛汹涌的恨意。果然啊,为了保住这条野狗的命,她连自尊都可以不要。他缓缓蹲在她面前,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用了死劲,疼得阮南眼泪汪汪。“对我笑一个吧。”
他提出了奇怪的要求。“你笑了,我就放了那条野狗。”
阮南扯出了一个滑稽又苦情的微笑,顾燊也跟着笑了,而后他拿起一杯酒,就这么顺着她的头顶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