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被顾燊半软禁在了这里,最近顾淼忙着顾家和司徒家的生意,也没空理他的事,于是他便心安理得地抛下了天娱,在这座私人岛屿上贴身陪着阮南。阮南变得愈发沉默寡言,经常是一天都不说话,只盯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顾燊觉得,她的灵魂好似已经被一丝一缕地抽走了,躺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完整的躯壳,而他却固执地要将这副空洞的躯壳留下。天气好的时候,他会推她出来晒太阳。阮南没有抗拒,只是闭着眼睛仰面朝天,脸颊被晒得通红,微微挺翘的鼻尖冒出几滴汗珠。顾燊就这么站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扇着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阮南,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差劲的男人?”
黑曜石般的瞳孔深沉地凝视着她,带着一股子想透过她来了解自己的意味。顾燊如今二十来岁,一直自由野蛮地生长着,在蜜糖罐一样的生活里泡大,也因此自我意识过剩,几乎从来没有静下心来审视过自己。十来岁前的记忆里充斥着暴力与欺骗,太过混乱与悲伤,以至于他都不愿意想起。十来岁后的记忆荒谬与疯狂,他的灵魂常常游走于身体之外,看着他的身躯在犯蠢。所以最后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阮南盯着他,轻轻勾唇,淡淡回了一句。“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顾燊的头缓缓垂了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是了,他的确不是个什么好人,所以他不配得到别人的爱,更不配得到阮南的爱。到底该怎么留住你啊,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你留在身边啊?她说他从来就不算是个好人,倒像半个疯子,顾燊忽地就想起来,他的的确确是个疯子。每个人都这么形容他的不是么?那么疯子做出来的事就应该符合他的形象才对。于是他俯下身,吻住了阮南的嘴唇,眼圈红着,一脸执念。阮南惊叫一声,想推开他,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男人越逼越近,舌尖也侵入得越来越深。她渐渐缺氧,又听得男人在他耳边低沉地说了几句。“我的确是个差劲的人。”
“你要是恨我,就亲手杀了我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一把美术刀放进阮南手心。“因为我不死的话,一定会缠着你一辈子。”
阮南觉得顾燊是真的疯了,被他强硬得要求用掌心握刀,男人贴的很近刀尖几乎已经对着他的腰间,再深入一寸便会捅伤他。她甚至记得,这个位置还是顾燊的旧伤口。她的掌心忽地流过一抹温热,那是顾燊旧伤口撕裂流出来的血,此刻凝聚在她的掌心当中,又顺着她的手腕缓缓滴落在草坪上。“亲爱的,你要真想杀我,就再狠一点,来,刀尖对准这儿…”顾燊勾起唇角,攥紧她的手腕,将刀锋对向他自己的胸膛。“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阮南抿着唇,握着刀柄的手虽然微微颤抖着,却半点没有挪开的意思。顾燊愣了一下,果然,他不该抱有期待的。她是真的想杀了他,毫不留情的,一点不舍都没有。他那么努力地在她身上索取爱,最后得到的却是彻骨的恨。连顾燊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刀尖抵在男人的左边胸口,心脏跳动声通过铁质金属传到她的手心,一下又一下,那是生命力的象征。“杀了我。”
“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顾燊微笑着,语气时而温柔,时而又转向哀求。阮南仰起脸,也微微笑了一下:“杀了你,我也不会自由,你哥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北。”
这种试探一点意思都没有不是吗?不过是执牌的上位者对她这类玩物的玩弄游戏罢了。所以她松开了手,可她没想到的是,顾燊竟忽然攥着她的手腕,咧开嘴,笑着将她手心里那把美工刀迅猛地往自己心脏处插入。鲜血迸溅,染红了她浅褐色的眼眸。温热、猩红、悲伤的液体溅了她一脸。她透过那一抹红,看见顾燊在冲她笑。他说。“阮南,你看,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这一情景,后来成了阮南挥之不去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