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人的话，药效长久，试验品中最快清醒过来的人也经历了半年。阮南的座位在台下的最角落，她盯着台上的“荒唐演出”满心厌恶。如果是她要被人喂下这种控制神经的药物，任人摆布而不知反抗，她一定会在被人喂下这种药物之前以死反抗。但这种反人类的药物会被生产出来一定是有它的意义和价值在的，为了达到自己的某个目的，总有人变态到想彻彻底底地操纵另一个人。周围的人不断举起牌子，将本就天价的数字后头又加了好几个零。尽管心里反感得要死，但阮南面上一直都是淡淡的，似乎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漠不关心。这里是曼陀罗，欲望横生，催生出人们心底最纯粹的恶。每个生活在这里的人，踏足进入这片领域的人，本身就活在极致的黑暗当中，没有哪个人会比另一个更善良。在这里，善良是难以存活的，恶与恶相互交织，只有比对方更坏更狠，你才能成为这里的胜者。而她的哥哥，如今就生活在这么一个世界里。阮南胃里泛酸，想吐，也不知道是孕吐反应强烈，还是单纯得被台上的各种变态行径给恶心到了。她在北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向会场外的洗手间走去。幽暗狭长的走廊，铺着的红地毯仿佛在此刻融化，化为无数双向上伸展的手，牢牢地抓住了阮南的脚踝，脚尖、小腿，一路往上，发麻的感觉传到大脑皮层，她看着眼前红着眼的男人，呆滞在原地，脚怎么都迈不出去。男人向她走来，然后停下，手伸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阮南慌乱地往后推了一步，又故作镇定地抬起头，直视着顾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摇了摇头，意思是你认错人了。没道理的，她换了副容貌，刚刚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不可能仅凭一眼就认出她的。她冷漠地转身，想走，手腕却被扼住，轻而易举地被带到某个空下来的房间，那一瞬间，阮南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悬崖边缘处踩空，整个身子都在往下坠，坠到没有尽头的深渊，接着她的头顶传来沙哑低沉的一句话。“我好想你。”

她被人从深渊处拉了上来，然后是一个巨大的、柔软的拥抱。阮南下意识地护住了腹部，这微妙的举动被男人尽收眼底，他缓缓蹲下，眼神中带着某种疯狂的欣喜：“是我的孩子吧？”

她刚要摇头，又听到顾燊笑着说了一句：“不是我的也没关系，生下来，我会负责将他养大。”

阮南只觉得他疯了。她仍是摇头，压着嗓音说了一句英语，意思来来回回就一个——你认错人了。顾燊仰起脸看她，眼底饱含委屈，在漆黑的房间里甚至能看到里头流转的泪光。他委屈巴巴地撩开自己的上衣，指着腹部的弹孔和那些数不清的伤疤，又牵过她的手，将掌心覆在那些伤口上，说他很疼。“好疼啊，南南，我好疼，你摸摸我吧。”

他似一条狗，讨好般垂下脑袋，强行将她的手掌放到他的头上，就像他们刚认识那晚一样，要她摸摸他的脑袋。阮南猝不及防地摸到一手柔软的黑发，整个像是触电一般缩回了手。温热的泪随之洒在她的手背，阮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顾燊，像一头濒死的可怜野兽，獠牙被人拔尽，身上哪里都淌着血，嘶吼着，哀鸣着，只祈求能够得到她的安慰与爱抚。一点点也好，给他那么一点点怜悯就好。然而阮南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