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燊一米八五的个子，压在阮南身上，宛如一座山，令她动弹不得。顾燊似乎是能意识到自己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身下还压着一个软物的。他甚至尝试着从地上起来，然而手却找不到一个支撑点，意识朦胧间竟将手掌摁在了阮南的肩膀上，疼得阮南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抬手挠了顾燊一下。顾燊吃痛，嗷呜了一声，像突然断电的机器人，又重新倒在了阮南身上。他的唇虚虚地贴着阮南的脸颊，滚烫的鼻息好似毛茸茸的猫尾巴那般，一下又一下地撩拨着她的脸，令她身子骨发软，耳根子发烫…“二少…？”
阮南尝试着推了他一把，对方却仍旧稳若泰山。过了很久，顾燊又摇摇晃晃地支撑起半个身子，垂眸看向阮南，眼神迷茫。“你谁啊？”
“…”醉得不轻。顾燊眼神迷离，又愣愣地朝四周看了一眼：“我在哪…？”
“…顾二少，你在家呢。”
“家？我哪里还有什么家啊…”他语气中流露出了平时少有的痛苦，“这里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空壳子罢了…”阮南眉头微皱，脸上竟有了一层薄怒：“二少，你家并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壳子，这里有你哥哥，有成群的佣人，还有财富和地位…”比起我，你至少还拥有那么多我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啊…“可是这里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顾燊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哽咽。阮南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忽地又拉住她的手腕。顾燊本身就没有撑稳自己的身体，这么一拉扯，手一崴，又重新倒在了阮南身上。“…”阮南被整无语了。她先是耐着性子推了对方肩膀一把，见对方仍旧没有反应，立马使出浑身的力气踹了顾燊肚子一脚。阮南有耐心，但是不多。男人发出一声闷哼，终于滚到了一旁。阮南松了一口气，刚要起来，可不知为何，顾燊忽然烦躁地松开了衬衣领口的几枚扣子，又翻了个身，侧着身子重新压了上来。他长手长脚，像只黏人的八爪鱼，紧紧抱住了阮南，甩都甩不掉。折腾了这么几轮，阮南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她任由顾燊抱着自己，想着待会积攒够了力气，再想办法将身上的这个烦人“挂件”给踹开。地上的羊毛地毯柔软厚实，阮南平躺在上头，只感觉自己仿佛陷进了一大团棉花里头，舒适又温暖。身旁的顾燊不知何时传来了平稳的鼻息声，她侧眸，盯着对方熟睡的脸庞。男人的衬衣凌乱地敞开着，精致的锁骨和饱满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明明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阮南却只觉得此刻的他很孤独。也很脆弱。男人湿热的鼻息中带着浓重的酒气，不难闻，和他身上自带的龙延香混合在一起，竟有几分协调。阮南觉得顾燊就像个矛盾体的结合，浑身上下充满着男人独特的野性张扬，却又偏偏会在某些时刻流露出几分青涩鲁莽的少年气。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外头的天空仍旧是灰蒙蒙的，飘着雪，偶尔有几阵寒风钻进窗缝，将乳白色的薄纱轻轻吹起。房间内，壁炉里的松木烧得噼啪作响。阮南昨夜本就没睡好，白噪音的加持下，她忍不住犯起了浓重困意，任凭她再怎么努力，眼皮也撑不起来。她缓缓闭上双眼，在顾燊身旁沉沉地进入了梦乡。下雪的日子，天空总是阴沉，像素描纸上的铅笔画，视野之内皆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灰雾。空气中满是松木的香味，阮南的鼻尖动了动，嗅到了身旁男人身上的淡淡酒气。她微微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顾燊的手仍旧搂着她的腰，她枕在对方的胸膛上，只要稍微一抬头，就能碰到顾燊的唇。阮南僵住了。她想动，又不敢动，只能尽量用非常缓慢的速度翻身，想着至少得仰躺着。这样待会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不至于面对着面，太尴尬。顾燊身上很热，暖融融的，像只蜷缩成一团的猫，两人的衣服摩擦出些许温存的暖意，她一动，男人就不悦地皱起眉头，手脚一齐微微用力，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几个来回后，阮南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更糟糕的是，顾燊抱着她的手忽然颤了一下，像是马上要醒来！阮南吓得迅速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假装自己没有从来没有醒来过。她可不敢清醒着去招惹一个喝醉的疯子。还是装睡来得省事些。几分钟后，阮南感觉到原本挨着自己的温暖躯体猛地弹开了。她看不见顾燊此刻的表情，但她想，大概是惊慌失措的吧。毕竟抱着自己最讨厌的女人睡了大半天，按照顾燊的臭脾气，现在的心情一定是像吃了屎一样难受。想到这，阮南竟忍不住报复心起，忽地抬起手臂搭在顾燊腰间，又顺势贴了上去，然后装出一副还在熟睡中的状态。男人的身子是僵硬的，她甚至听到对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才不管呢。气死最好。她变本加厉地往顾燊怀里钻，学他之前的样子，化身八爪鱼，手脚并用，就是巴着对方不放。阮南做好了被对方一把掀翻的准备，可奇怪的是，顾燊并没有这么做。他没有像阮南想象中那样开始发怒发狂，相反，他只是尝试着按住她的肩膀，试图将她轻轻推开，几番无果后，他也只是无奈地从嘴里呼出一口白气而已。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是在害怕吵醒她。这一举动让阮南对顾燊的固有认知有了一丝混乱。不讲道理的疯子，原来还有温柔的一面吗？阮南出神之时，也渐渐松开了手，顾燊很快从她怀中抽离，借着力在地毯上坐起了身。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间内除了有松木燃烧的声音，其他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了。阮南想，顾燊大概是走了吧。于是她大着胆子睁开了双眼。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睁开眼的一瞬间，竟会与顾燊那双狭长的双眸，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