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带着哭腔抽抽噎噎道：“我娘以前每个月都会给徐姨20块钱，但是这次没给，还说以后都不给了，我在墙外听到……姨夫好生气的骂我娘是小贱人，需要还说要当着她的面打死我。”

徐艳看着抱着自己脏兮兮的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想待会回屋的时候一定要拿针把这野种的嘴给缝上。江流全身瑟瑟发抖，哭肿的大眼望向徐艳：”徐姨，我真的好痛，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以后每个月一定会把钱给你的！饿的时候再也不会去偷挖野菜吃了，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呜呜呜。”

这一番话听得周围村民唏嘘不已。这江流从小父母离异，在她姥爷家养大。六岁的时候姥爷去世了，跟着他妈去了大城市，没到两年被送回来说是孩子发烧脑子烧坏了，整天胡言乱语，谁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药，没想到一向小气泼辣的徐艳竟然毫无怨言的接到家里养着。所有人都还诧异呢，这人怎么就突然转性了，原来是有这么一出啊！这不把人家孩子当牲口使唤吗？李长青看着皮包骨头，蓬头垢面跟乞丐差不了多少的江流，眉毛间的川字更重了。“你别听她满嘴跑火车，我家要是每月有20块钱，怎么日子还过得这么紧吧？”

徐艳不甘心的辩解道。本来江流的声音不大，说话有断断续续周围众人听得不真切，结果徐艳这一声，让围观的人群瞬间炸开锅了。“我的老爹，20块钱老汉我一年也赚不到啊！”

说这话是村头捡破烂的老孙“这一个月20块，一年就是240块。我的妈呀，这么多钱啊！”

“开玩笑的吧，前年要捐款修路她家不是连两块钱都拿不出来吗？”

“这李家媳妇天天来我摊子上我还纳闷呢，原来闷声发大财呢！”

最后一句是肉铺的李阿满，她细长的眼睛在白白胖胖的徐艳身上溜了一圈，又落到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江流身上，啧啧了几声。早知道这脏丫头是个摇钱树自己就养着了村们指着围在中间的四个人指指点点，一个个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表情。李健国白净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徐艳铁青着脸被气紫的嘴唇直哆嗦。要知道这李健国是个伪君子，在村里处处装好人，这下好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今天这出就是为了让村里人都看清这李健国一家都是个什么东西！只有把他们的伪善的面具扯下来，才能一点一点把他们推进地狱！李长青把江流拉到身后，冷冷的看了眼两人：“李叔你也知道我爹跟李大伯是战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江流也算是我半个妹妹，你们要实在不想养可以过继给我娘。”

这最后一点价值都没榨干呢，李健国和徐艳怎么舍得把这个摇钱树拱手相让。再说了这死丫头可是已经卖给林家了，要是这时候没了人，林家还不得扒了自己一层皮。李健国挤出虚伪的笑：“怎么会呢，你别听这娃胡说，她娘是答应每个月给我们20块钱不假，但是每个月寄来的最多也就只有两三块钱，我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这次突然说不给钱了确实生气，但这孩子我们毕竟也养了这么多年了就是身上的肉啊！”

李长青看着李健国一脸的真诚，心底叹了口气，他蹲下身直视江流：“你自己说，要回家还是跟我回去？”

江流红着眼，哀求的看着他，紧拽着衣袖不撒手——意思很明显。李长青揉揉她刚长出来头发不足一寸长的脑袋，站起身：“李叔你看这也是孩子自己的意思，我爹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家念叨这孩子的病，还一直嘱托我一定要来看看。今儿个我看着孩子倒是正常的很，不像有疯病的样子，今晚把她带回家给我爹瞧瞧也好放心。”

李健国嘴角蠕动，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有目光阴沉的落在江流紧拽着李长青衣衫的手。江流连看都不看直接越过李健国和徐艳跟着李长青走了，躲在门口看戏的李花花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一场闹剧就这样草草收场，没热闹可看的村民纷纷散去。路上李长青眉毛紧皱，两条大长腿蹬的飞快。江流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小声抽泣，两人一路无言回了家。李翠芬下午就坐在大门门槛上绣鞋垫，不时抬头看一眼。黑暗中她隐约眺见小路上骑车的黑影，急忙起身迎上去。“等你半天了，你爹把酒都热上三会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李翠芬接过车上挂着的包，摸着李长青的脸满期心痛：“这脸咋都瘦脱相了呢？这次回来一定要好好补补。”

“娘，你别急我先把车停好。”

李长青无奈的笑着，跨下车。他一晃身，李翠芬这才发现后面还坐了半大的丫头，她身上沾满了泥巴，不合身的衣裳垂到膝盖，上满补满了各样的补丁。脏兮兮的的头发乱糟糟的垂在脸上，也看不清是什么模样。她顿时愣住了，看向自己儿子。“这是…？”

李长青把车停好，抱着江流的腰拎到地上：“娘，你不认识了？这是江流啊！”

江流扒拉开头发，露出那双大眼，清脆的叫了声；“翠芬奶奶”李翠芬捂着嘴哈了一声，扯着江流的手上下左右的打量，看到她蓬头垢面活脱脱一个小乞丐，眼泪跟着出来了。“这丫头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李长青无奈的扶着车：“娘，你先别急着哭进屋说。”

李翠芬揉着眼眶，点点头，右手紧紧的攥着江流脏兮兮的小手。屋里正在热酒的村长听到声音赶紧在抹布上蹭干手上的水，兴高采烈地迎出来。“爹，你看看谁来了。”

李村长步子僵在门口，看着那脏兮兮的小人，透过那几分熟悉的面容，不敢置信试探着叫出记忆力那个名字；“江…流？”

江流看着这个上辈子欠了最多，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的老人家，瞬间泪雨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