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才接了,欢天喜地去看他们的小兔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佝偻着腰身从堂屋里出来,乐呵呵地招呼着三人往堂屋去。张光北快走两步扶住老人的胳膊亲热地叫外婆。张光北的外婆黄翠枝今年整七十,老伴早些年就死了。一生养育了两儿一女,大儿子养到二十岁得了一场急病没了。李帅两口字一年到头在南方打工,只在春种秋收的时候回来几天。李明花嫁到城里去,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老人家带着两个孙子在家很是孤单。看到外孙想起已经有两个月都没有见面的女儿,一下子就红了眼,问:“你妈咋不跟你们一起过来?”
张光北笑着说:“她最近工作比较忙,过些日子就来。”
黄翠枝把人让来堂屋里,自己匆匆下厨去准备午饭。下午,张光北带着冯清歌和孟桥顺着淹没在荒草中的小路往山上去。山上密密地长着许多高高低低的橡树,俱是枝繁叶茂,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响声。一只栖息在矮树上的野鸡受了惊,扑楞楞地挥动着翅膀飞远了。冯清歌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地往后退,却正好落在孟桥的怀里。山上的路本来就不好走,孟桥不防之下被冯清歌这么一撞,竟向后倒去。在倒下之前他下意识地把冯清歌护在两臂之间,饶是林间荒草生得厚实,孟桥的两只胳膊也被粗糙地面硌的火辣辣的痛。张光北笑着说:“这山上多的是野兔野鸡,若是我们运气好……”听得背后一声闷响,回头一看两人竟然相拥着狼狈地跌倒在地,看了看两人的神情,觉得并没有大碍,便打趣道:“我说,现在天还没黑呢,你们俩就这么迫不及待,能不能考虑我这单身人士的感受?”
冯清歌不满地说:“别兴灾乐祸的,快扶我起来。”
她一站起来,便伸手拉起孟桥,看着他微蹙着眉头紧张地问:“孟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孟桥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草屑,说:“没事儿,不过是蹭破了点皮。”
三人继续往山上走,花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半山腰。整座山都是红土,这里竟然有一块足有百十平的青石,就在石块的下方一股麻绳粗细清泉汩汩流出,流出十几米之后又隐没地下。冯清歌不可置信地说:“真是神奇,这么高的地方竟然能有一股活泉。”
张光北说:“我外婆说,有一年天气干旱,村子下面的水库都干了,可这股泉水都没有干涸,救了一村的人呢。”
孟桥伸手掬了一捧喝下去说:“有点甜,比我们城里的自来水好喝。”
冯清歌掬起来,仔细看了看,很清彻。张光北催促道:“走吧,到了山顶看得远,那风景才叫好呢。”
越临近山顶风越大,吹得冯清歌的头发如群魔乱舞。终于到了山的最高处,眼前猛地豁亮起来。山的那边还是山,比他们脚下的山矮上几分。两山之间隔着一条波光鳞鳞的河流,却是截然不同两种景象。他们脚下的山植被茂盛草木葱翠,那边的山却是怪石丛生,在石缝的间隙里生长着低矮的荆棘。孟桥和张光北在乡下待了两天,便回城去了。动身之前把冯清歌家里发生的事儿跟黄翠枝说了,热心的老太太立马满口承诺说,你们尽管放心去,我保证把她照顾的好好的。孟桥要留些钱给黄阿婆,黄阿婆死活不依,她说,咱农村一碗饭不值什么,拿了你的钱这脸面上实在过意不去。孟桥这才作罢。冯清歌坐在三轮车上一起来到山下,把两人送上了车,孟桥临走之前,拉着冯清歌的手说:“你安心待在这里,阮阿姨那里我一有空便回去看她的,过一阵子,我就过来接你。”
冯清歌看着孟桥上了车,眼就有些红,她跟孟桥自小一起长大,还从来没有分开这么远过。李帅打趣说:“你可千万别哭,我可不会哄人。”
冯清歌笑了,不过是短暂的别离,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两人目送车走远,正想离开,一辆客车开过来,一个青年把头伸出车窗外,大声喊:“李帅,等等我。”
客车停了下来,青年拎着一个超大号的蛇皮行李袋下来,笑着说:“幸好遇到你了,要不然扛着这个大家伙回去,非累趴下不可。”
李帅帮青年抬行李,说:“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秋都收完了。”
“本不想回来的,谁知道工地上没事做,这才想着回来看看。”
青年叫李小军,跟李帅算是本家。李小军看着坐在车上的冯清歌,眼神一开始有点疑惑,随后却是晃然大悟,拍了拍李帅的肩膀,坏笑着说:“你小子行啊,在那儿找这么个水灵的小姑娘。”
李帅挥开李小军的手,笑着说:“不能乱嚼舌头,这姑娘是光北的同学,家里出了些事,来咱这乡下散散心,你可不要疯言疯语地吓道人家。”
李小军爬上车,冯清歌大方地伸出手去说:“你好,我叫冯清歌。”
李小军不过是个建筑工地上搬砖头的小工,几时见过这么大方的姑娘,有些拘促地伸出手去,握住冯清歌的手说:“这城里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我叫李小军,你若是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哥。”
李帅说:“那不行,她可是管我叫叔,那咱们俩不是差辈了。”
李小军说:“差什么辈,咱各叫各的。”
冯清歌叫了一声李大哥,喜得李小军心里似灌了蜜,眉开眼笑的。晚上李小军吃了饭就到李帅家里去。李帅两个淘气儿子,一左一右围着冯清歌,小嘴一口一个姐姐,叫得贼甜,缠着冯清歌给他们讲故事。冯清歌自小看了很多书,记性也好,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连李小军听得都有些入迷,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总看向冯清歌,眼神里有了丝丝爱慕。晚上李帅把李小军送出门,说,你别打差了主意,人家姑娘是有男朋友的,就算没有,人家也看不上咱乡下人,你说是不。李小军脸一红说,我知道,我就在心里想想。乡下的时光,平静和顺,转眼过了小半个月。来的时候,地里长着玉米杆子,现在麦子都播了种。在黄翠枝时不时地劝慰下,冯清歌的心情一日一日地好起来。麦子种下之后,李帅便又回南方了。村里人闲下来,便三五成群地拿着篮子和铁镐上山挖草药。冯清歌好奇,拿了人家篮子里的草药出来看,人家也不烦她,细细地告诉她手上的草药叫这个是瓜子草,那个是沙参,还有葛根,山里红。中药价格一年比一年高,这些人在山里忙上一天,运气好也能挣个百十来块钱。冯清歌望村后的雄伟山脉,有点想来这儿创业的想法。这想法越来越浓烈,折磨得她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