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放晴了。江秋葛的烧也退下来了,只是人还很虚弱,苍白着脸,声音沙哑,咳个不停。孟长生把她推搡出门说:“你走吧,这辈子我都不想看见你了。”
江秋葛看着孟长生决然的脸,凄凉地笑出了眼泪。她无法怪这对父子,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孟长生说完,转身进屋拿出江秋葛的行李,用力地放在她的脚边,然后转身狠狠在甩上门。江秋葛盯着那扇门呆立了许久,才拎起自己的行李箱脚步蹒跚地向山上走去。才下过雨的泥巴路很是湿滑,走出没多远,她便狼狈地摔倒地泥地里,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孟长生背对着窗子坐在床沿上,低垂着头,大口大口地抽着烟,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烟雾的笼罩下更多了几分愁苦。“老孟啊,人家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跟她毕竟生活了几年,又有了孟桥,难道看着她难过的时候你的心里就好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抓着不放又有什么好处。你不让她留下,孟桥就算心里不怪你,但心里也不会好受,那毕竟是他亲妈,人家都说这血缘是割不断的。”
王老头语重心长地劝道。孟长生只觉到手上一痛,慌忙扔掉手上的烟头说:“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是狠心了点儿,可是只要一看见她,我就会想起所遭受的嘲弄屈辱,心里堵得慌。”
“唉,日子是自己的,别人的话若好听就听两句,若是不好听,你就把它当个屁放了。日子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孟桥站在窗子下看着江秋葛的背影面有痛色。这是他儿时一直心心念念的母亲,虽然她抛弃了他,可看着她如此狼狈,他的心里就像压着块石头似的难受。冯清歌看着孟桥试探着说:“要不我去把阿姨追回来,我想孟叔叔别扭一阵子就好了。”
“算了,让她去吧!我不想让爸爸难受。”
自小相依为命的父亲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江秋葛走了,农庄的生活照旧。正月里种下的果树,交三月的时候竟相吐出鹅黄的嫩芽,有的还长出零星的花蕾,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当江豪得知冯清歌打算向银行货款,他除了惊愕还有不理解。“冯清歌,你确定你的脑袋是正常人的脑袋吗?难道银行的货款不需要利息吗?你若是需要钱跟唐爱国说一下,要多少没有?”
“唐爱国,唐爱国,唐爱国是我们的合伙人,不是家长,若是事事都依赖他的话,我们跑到这地方来创业还有什么意义。”
孟桥不悦地说。唐爱国派江豪来不是替他管理农庄的,是替他当眼线的。江豪发觉冯清歌这男朋友的醋性还真不小,一提唐爱国他就变脸。“可是有这么个现成的靠山不用的话,那不是浪费资源。银行的货款是有期限的,若是用唐爱国的钱,他总不会追这你们讨债,毕竟他现在也是股东不是?”
冯清歌心里嘀咕道,就因为他是股东,所以才要分得如此清楚。“不说了,这事就这样决定了,我跟孟桥稍等一下就去银行审请货款。”
江豪对这两人的固执很是无语,对一边玩手机的张光北说:“哎,我说你好歹也是个股东不是,就不发表一点自己的意见。”
张光北抬头地瞥了他一眼,笑着说:“我作为股东的权力由他俩全权作主。”
江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那你心可真大。冯清歌跟孟桥先去了镇上的银行,银行经理用一双戴着深度近视镜的眼睛审视着两个年轻人,客气地说:“这么大的额度,镇里的银行没有权限批复,你们到县银行去看看。”
两人道了谢,一路赶到了县城。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张姓的副行长,看着他们用作货款抵押的房产证,为难地说:“如果没有其它可抵押的,你们就只能货到四十万。”
四十万对于接下来所需的投资那是远远不够的。冯清歌大青山的承包合同拿出来说:“拿这个作抵押行不行?”
张副行长看了看说:“不行,这地方是你们租凭的,不完全属于你们个人。”
孟桥诚肯地说:“再通融通融,我们可以保证,在三年之内一定还清这笔货款。”
“这不是你保证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我们也有自己的规矩。”
“你们再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其它可以抵押的。”
冯清歌站在银行门口给张光北打电话,想让张光北把家里的房产证拿出来,用作货款抵押。张光北电话打回去,被她母亲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们可以拿出家里的积蓄支持儿子创业,但若要把关系一家人命运的房子也拿出来,却是断断不行的。创业成功还好,若是失败了,外面的房价日新月异步步高升,难道他们以后要租房子住吗?冯清歌接到张光北的电话,心里有些失望,但却没有报怨什么。毕竟不是谁都有她跟孟桥那样破釜沉舟的勇气。“怎么样,李阿姨同意不同意?”
孟桥一脸期望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冯清歌。她摇了摇头。孟桥心凉,忍不住抱怨道:“真是的,光北也占着股份呢,没想到李阿姨在关键时候,连这点忙都不帮!这下可怎么办?不然先少货一点?”
“如果实在没有其它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这是下下策。清歌算过接下来需要的投资金额。若是养殖顺利的话,那他们只要两年时间便能还清银行的货款。张副行长对冯清歌说:“眼看要下班了,你们想想办法下午再来。”
孟桥笑着说:张行长,“能不能赏脸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