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像十四岁的时候那样,手牵着手,从珊瑚路走到祈福街,再从祈福街抄近道走到T市的母亲河。河里倒映着满天的星辉,简宁调皮的伸出手去扰乱这份宁静,水中漾起波纹,星星打散成碎裂的光,她看着这一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朝许明月狡黠的笑了笑。“我们分开有七年了吧?七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呢?依然这么精致漂亮,淡薄如雪。”
“你也没变,嗯,不对,你变了,老了点。”
“靠!知道也别说出来啊。”
她不满的嘟了嘟嘴,这副神情让许明月禁不住勾起唇角,其实七年光阴匆匆而过,她们之中,真正没变的也许只有简宁,和七年前的她一样,即使受尽苦难,也绝不低头。她有些疲倦的靠着许明月单薄的肩膀,明明极年轻的面孔,却被她展现得如此苍老,几日前很浅的细纹现在加深了些,稍微留点心就能看到。“我本来就不年轻了啊,过了除夕,我就要吃二十八岁的饭了,你以为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吗?”
许明月没有说话,轻轻的拂过她光洁的额头,最后停留在那头已经有些干枯的长发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用指尖帮她梳理着,从一簇簇的黑色中挑出一根显眼的白,许明月目光一暗。“你这几年过得很幸苦吗?白发都出来了。”
“什么?白发,在哪里在哪里?我的天!怎么可能有白发!”
简宁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的样子不停摇晃自己圆滚滚的脑袋,许明月啼笑皆非的看着她耍宝的样子,心里却一阵酸楚。你过得一定不是很快乐。“说说你最近的烦恼吧,看我能不能帮你出主意。”
两个人不知不觉间靠得很紧,许明月从没任何时刻像现在这样喜欢深冬的夜晚,如果不是这刻骨的冷风,以简宁那个呆子的个性,是不可能和自己粘粘糊糊依偎在一起的。她多喜欢她依偎着自己,抱着自己取暖的样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个月从缅甸运来的一批货物堆积在仓库里,最近上面查得严,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它运到C市。”
许明月抿了抿嘴,若有所思的看着一片死寂的河面。“你可以用快递啊,为了保护客户隐私,快递是不允许警察检查的,听以前和我一起考驾照的一个快递小哥说,有人就用这种方法运送毒品。”
简宁愣了愣,随即激动得抱着许明月,许明月被她突然的行为吓住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回神时,紧紧的回抱这略显单薄的身躯。“明月!你真的太聪明了,帮我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她眼睛亮晶晶的,似有亿万星辰,许明月的心狂跳起来,幸好有迷离的夜色,遮住她的少女心事。她们就这样紧紧的依偎在一起,直到温度越来越低,冰冷的风灌进她们的衣服,简宁打了个哆嗦,从许明月身上起来才发现四肢因为僵冷没有知觉了,鼻子也被吹得红红的。“明月,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们会冻死的,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休息,顺便把晚饭解决了吧。”
许明月还在怀念怀里的温度,淡淡的朝原地蹦跳的简宁笑了笑。“大融城有一家不错的牛排店,要不要吃?”
简宁的眉毛立即拧起来,回想起曾经尝到的牛排味道,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我不要吃牛排,不要吃西餐,珊瑚路有一家非常好吃的烤鱼,我们去吃烤鱼吧。”
似乎是想起了那家烤鱼的味道,简宁砸了咂嘴,那对漂亮至极的眼睛光晕流转,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目光,许明月深深地望着她,笑着点头。她们到的时候时间还很早,店里没多少人,空气中那股浓郁的香辛料味让简宁的嘴中不自觉的开始分泌唾液。她们一边吃,一边聊着彼此不在身边的这七年,烤鱼辛辣火热的味道冲淡了她们故事里的伤感,吃到最后,原本冰冷的身子暖和起来,不止身体,连心里的寒意仿佛也被驱散。吃完后,简宁送许明月去珊瑚路的五星街站牌赶公车,她临走时看着阿宁冷峻的眉眼,轻声说:“阿宁,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面,说出来,不论是我还是陆一鸣,都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怎么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
她在车窗里朝简宁挥了挥手,就像当初她送自己去参加高考,站在考场外朝自己挥手那样。“阿宁,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需要相互扶持着向前,他们前进的过程中也许结伴的不再是最初的那个,但,没有谁是可以一个人走的,我们从初中开始就一起走,希望未来的几十年里,你也和我一起走。”
简宁愣了愣,看着车子渐行渐远,眼睛渐渐模糊起来。快到家时,天空下起了雪,一粒一粒,但雪中夹杂着冰冷的雨,简宁冷的紧紧抱着自己,黑暗的小区道路尽头,有一盏明亮的灯火。陆一鸣裹着一件极厚的风衣站在风雪里,举着手电筒,像个守望者巴巴看着前方,看到简宁的身影,紧蹙的眉立即展开,疾步走上来脱下身上的风衣,披到她身上,心疼的握着她冰冷的双手。“你不冷吗?”
“不冷。”
简宁看着他发青的嘴唇,心脏有一瞬间的酸麻,眨了眨眼,眨掉落在眼睛里的雨水,她紧紧的牵着他的手。“你怎么出来了?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小区今天停电了,你不是有夜盲症吗?我怕你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石子滑倒,天又冷,摔倒会很疼的,今天帮里有很多事情吗?这么晚才回来。”
“没有,我本来是去横店看电影的,后来碰到许明月,和她一起吃了烤鱼。”
“一个人看电影有什么意思,下次要叫我。”
他像个别扭的孩子,扁着嘴捏了捏简宁红红的鼻子,看到她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微笑着凑上前亲了她的额头。他们执手回到家里,适宜的温度让她喟叹着倒在柔软的沙发里,陆一鸣拿着蛇油小心翼翼的擦着她手上的冻疮,低顺的眉眼英俊又温柔。这个城市的夜晚非常冷,刺骨的风伴着冰凉的雨水,似乎连人们的血液也要冻凝结,但,这个城市也非常温暖,因为这里,住着一群温暖的人们。未来,我们风雨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