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颖站在我的房间门口，连康刚好打开门，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看样子是在把她往房间里拉。看到了这一切，还要说些什么，已经很明显了。我不知道该哭该笑，我终于抓到了他们的证据，可以把他们赶出我的家了。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还是敲响了柳京的门，她睡的正香。“干嘛？”

她一看我的脸色，立刻看上去清醒了很多。我把手机递给柳京，她飞快地看完扔到床上：“看多了长针眼。”

她想起了什么，把照片传给了她自己：“拷贝一份安全点。”

我默默看她传完了照片，心里有点木木的，嘴唇有点麻麻的，说不上什么感受。“是心如死灰还是还不相信？”

柳京问我。“还不相信？”

我自己都笑了，指着照片对她说：“傻瓜都能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白天装的太狠了，好像俩人一点都没有交集一样。”

“这就叫欲盖弥彰，掩饰的太厉害了，所以这张照片就能说明一切，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把他们赶走，和他离婚。”

“不考虑布丁了？”

“要一个不爱她的父亲，还不如我自己带她。”

柳京郑重地点点头：“不过我觉得现在不是时机。”

“什么时候才是？”

“等李颖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现在你单凭一张照片有什么用，连康大可以编几万个谎话出来，但是孩子生出来就不一样了，你到时候去做亲子鉴定，这样婚内出轨就铁证如山了。”

柳京说的没错，算算日子，李颖也快要生了，顶多再过一个月，到时候连康想赖都赖不掉。我躺在柳京的床上，她去拿了一盒纸，抽了一站给我，我没有接。我给她看我的脸，干干的，什么都没有：“你想让我擦什么？”

“也对。”

她拿回纸巾：“还没有到哭的时候，其实妃妃我觉得。”

她在我的身边躺下：“就算是做完亲子鉴定孩子是他的，你也没必要伤心，不要为了那个贱人掉眼泪，他不值得。”

我知道他不值得，但是伤心这种东西，是说控制住就能控制的住的吗？后来柳京睡着了，我一夜无眠，看着天花板，那里有两个人的影子，连康拉着李颖的胳膊，她的肚子抵着他的身体，很亲密，很亲热。早晨起来我的眼前都是光晕，晃得我头晕晕的，照了下镜子，我口青眼黑，柳京说我像个鬼。“妃妃，别到时候你自己先倒了，遇到贱人你得坚强，这个坎谁也帮不了你，你得自己过去。”

所有的道理我都懂，错不在我，我没有必要用他的错来惩罚我自己，话是这么说，但是有几个人能做到？我眼睛涩的难受，一滴泪也没有，布丁已经蹒跚学步，我妈给她买了个学步车，在房间里像个螃蟹一样到处乱走。学步车撞到了我的腿，好痛。布丁仰着头看着我，我跟她说：“妈妈好痛。”

布丁立刻伸出手摸摸我的腿：“呼呼，不痛。”

一岁的孩子，懂得疼我。我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腿，眼泪从我的腿的缝隙里流下去，滴在红木地板上，晕开了一朵好漂亮的水花。我的生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就变得不美丽起来，像一块忘记了放冰箱的火腿，外表上还不错，其实里面都烂掉了。布丁的小手在我的脑袋上抚摸着：“妈妈，不哭。”

回到北京，连康开车来接我们，从我怀里接过布丁，然后热情地跟柳京打招呼。“怎么样，妈的身体好吗？”

连康一手抱着布丁一手拖着我的箱子。“还好。”

我看到他敞开的衬衣领口里的脖子上有个新种的小草莓，很新鲜。李颖那么大的肚子，也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激情吗？走到停车场，柳京说：“我有人来接，我走了！”

她连招呼都不跟连康打就走了。连康毫不介意，把我的行李放在后备箱里，然后坐进车里发动了汽车。“柳京心情不好吗？”

连康一边开车一边问。“不知道。”

布丁在我的怀里昏昏欲睡，我把她放平了让她睡的舒服点。“你的脸色怎么不好看？”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没想到他摸我，立刻躲开，却不想使的劲太大了，脑袋撞到了车窗上，砰的一声，把布丁都惊醒了。“你怎么了？”

连康皱着眉头：“干嘛离我有八丈远？我身上有蟑螂？”

比蟑螂要恶心多了，我扭过头尽量不去看他脖子上的红色，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我要忍住。“妃妃，我总觉得你的态度不太对，我知道你喜欢清静，家里人多你就不高兴，可是你想想家里很快就要迎来一个新生命，你不开心吗？”

“这个新生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开心？我怀里的倒是一个新生命，我看你也没有为她的到来而高兴到哪里去？”

我实在忍不住反击。“妃妃，我发现你最近的负能量真是太多了。”

一个红灯，他停了车，深深地注视我：“你的心胸开阔一点，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真的想狠狠给他一个耳光，然后问问他，如果是你你能不能心胸开阔？他把小三弄到我的家里来，还在我不在的时候睡在我的床上，现在他的脖子上就印着他和小三激情后的证据，他还在跟我说什么心胸开阔不开阔？去他娘的！此刻我只有骂脏话才能表达我的心情，不过我没有骂出声来，想骂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因为连康这个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没有证据，我根本说不过他。我忍住了，抱着布丁看着窗外，车窗上倒映着他的脸，他意气风发，红光满面，也许在想象着快要来临的新生命？我咬着嘴唇，痛的发麻。回到家，毫无例外的，公婆在客厅看电视，婆婆嗑瓜子，公公抽烟，我走过去喊了一声。“回来了？”

婆婆应了一声：“热水器这几天不好使，你看看哪坏了找人修修。”

一屋子人也不知道找人修？我转头找连康：“家里热水器坏了你怎么也不修？”

连康还没说话，婆婆就接过来：“哪有男人干这个的？婆婆妈妈的事情当然女人去做了。”

“妈，我要是晚几天回来是不是你们都不洗澡了？”

我挺佩服我自己，这时候我还能笑的出来。“妃妃。”

连康走过来，语气里带着埋怨：“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我这几天忙得厉害，我妈也没说，你看他们都自己忍了好几天了，也没给你打电话烦你。”

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们，如果他们给我打电话又怎样？我还要打着飞的回来给他们修热水器吗？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咬着牙忍住了：“你自己打114去查电话号码。”

我抱着布丁上楼，推开自己的房间。当我看到我的床的时候，正准备把布丁往床上放，但又立刻把她抱回来。我想起来了，这张床已经不完全属于我了，我不在的这几天，李颖就躺在我的床上。我抱着布丁走到了她的房间，并且把我的箱子也拎了进去，这几天我就在布丁的房间里睡，反正我也不放心那个徐花带她睡。把东西放好，我想带布丁洗个澡，想起来布丁的房间和婆婆他们房间是一个管道，估计热水器都不能用，又抱着布丁往我的房间走。经过李颖的房间时，她的房门是开的，我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她不在房间里，床边放着一个崭新的摇篮，天蓝色的，摇篮上吊着蓝色的小马。这个摇床一看就是名牌，价值不菲。我走了进去，从来不翻别人东西的我，伸手拉开了衣柜，柜子里除了挂满了李颖的衣服，在下面的抽屉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很多婴儿的衣服。蓝色的，黄色的，绿色的，凡是男孩子能穿的颜色都有。我想起了我那时候连康也买了很多，不过这些不是我的那些，这些是新的。我又打开了其他的柜子和抽屉，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婴儿用品，奶瓶，水杯，泵奶器，温度计，婴儿指甲钳，各种各种，只要我能想象到的，这里都有。一看就是连康的手笔，我扶着桌角，闷闷地笑了。还说和她没关系，简直就是跟他老婆生孩子一样。我走到门口大声叫：“连康，连康！”

他飞快地跑上来，刚跑到门口见我站在李颖的房间里，他立刻站住了：“妃妃，怎么了？”

他笑的很尴尬，我倒是觉得他大可不必尴尬，反正做都做了。我指指摇篮：“什么意思？”

“这是人家自己买的！”

他急着撇清自己。“是谁买的我不管，我的意思是这个摇篮放在这，还打算在我家里坐月子养孩子吗？”

“妃妃，难道你让人家生完孩子就去睡大街啊！”

连康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一脸救苦救难的观世音的模样：“妃妃，你不是这么没同情心的人吧！”

“你他妈是不是当我是傻子！”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不要听他讲那些大仁大义的大道理，徐花在门口探头探脑看热闹，我顺势把布丁递到她的怀里：“带孩子出去玩。”

“哦。”

徐花抱着布丁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妃妃。”

连康关上房门：“你又怎么了？”

“李颖生完孩子睡不睡大街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问他，今天我要把话给说清楚，我看这个架势，他是打算让李颖在我家里安营扎寨下去了，他还想过一夫两妻的生活吗？“她是我的表妹啊，难道看她孤苦伶仃的就这么不理她？”

“去他娘的表妹！”

我忍不住又骂脏话，这个时候只有脏话才能宣泄我的愤怒：“你是她什么人？她爸？她妈？你有什么责任养她的孩子？可是我又有什么责任要帮她养孩子？”

“我没让你养孩子，只需要给她一个住的地方就可以了，妃妃，只是暂住一下而已。你看看，周阿姨腿摔坏了你还留在家里伺候着，李颖生了以后不需要你照顾，她只需要一个地方住就可以了。”

“我为什么要给她地方住？连康，如果你要养小老婆，你就滚出我的房子去养。”

我不想跟他扯，扯到后来他会跟我说人性，说什么心存善念，善莫大焉之类的话，我如果想看这些，不如自己去书店，何必在这里听他说？我用的词太粗鄙，连康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嘴唇都气的发青：“妃妃，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也是一个做母亲的人，你知不知道有些话说了就收不回来了？”

“我就是要收不回来怎么样？我养着你一大家子，为什么还要帮你养小三？”

我受不了了，我忍耐不下去了，连康的眼神委屈，可怜，还有着被冤枉的屈辱感。这眼神的层次够丰富了，去角逐金马奖都绰绰有余。“陈妃！”

连康朝我大吼，他怎么吼我也不在乎，今天我的忍耐到了极限。“带着李颖，拿着这些东西，统统给我滚！”

我拉开房门，指着外面：“滚，马上滚，一分钟都不想看到你们。”

我从来没有如此决绝，有证据也好，没证据也好，我都要他们滚出我的家。我转过身动手拆那个摇篮，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我拽了半天栏杆纹丝不动。既然拆不了我就从窗口给她直接丢出去，我打开窗户，搬起摇篮，但是太重了，我只能抬得动一个角。我这么没本事，扔一个摇篮都没有力气，难怪这些人都蹬鼻子上脸在我的家里作威作福。扔不动摇篮，我把李颖的衣服从衣柜里扔出去，又把那些婴儿的东西一股脑的扔到地上，东西那么多，我扔的胳膊都酸了，回头一看，还有一个抽屉里是满满的。突然我就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现在我像什么？我从落地镜里看自己，披头散发，眼黑口青，标准一个弃妇模样。在大学中，我是最骄傲的公主，家境好，长得好，学习好，哪里都好，谁都宠着我，连康也是。连我自己都感叹，老天太爱我。可是现在发现，老天对谁都是公平的，人生的前半段太甜了，后面就会给你一点苦头吃。连康还在房间里，他的脚步声在我身边停下，他蹲在我的身边，声音突然变得好温柔好温柔：“妃妃，你发泄吧，发泄出来就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