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个的时候产房的门打开了，我还没反应过来，连康像炮弹一样射过去，快的我只看到了他的光影。“怎么样，医生？”

“生了啊！男孩，六斤八两。”

我听到了一声我很难形容的呼声，那呼声里包含了千万个内容，有感激，感恩，释怀，感动，如释负重，很多很多，我说不上来的各种情绪。那是连康发出来的，我知道他是情难自禁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竟然在产房门口跪了下来，前额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医生被吓住了，护士也被吓住了，她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准备给家属看一看。“谁是孩子的父亲？”

连康从地上站起来，颤巍巍地凑过去，我看到他眼睛里的光，几乎是虔诚地在孩子的脑袋上吻了吻。还需要多说什么？还需要再去做亲子鉴定吗？估计我现在走过去问他这个孩子是不是你的，他都不一定会否认。护士抱着小小的婴儿从我的面前走过，连康仿佛魂都被勾走了一样跟在护士的后面走了。剩下我和婆婆，我们四目相接，她此刻的表情才真的尴尬。李颖是顺产，她很快就被推进了病房，我和婆婆跟着走进了病房。一进病房就看到连康趴在摇篮前，眼睛里发着光，真的，我真的看到了光，橘红色的，显得他眼睛里的血丝都特别明显。“康子，康子。”

婆婆推推他：“没什么事我回去了，困死了。”

“妈，这时候你怎么能走？我要去买点东西，你在这里看着宝宝。”

连康猛地直起身来转身就走，甚至没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我，跟我撞了一个满怀。他看到我，眼里全是喜气：“妃妃。”

他兴高采烈地紧抓着我的胳膊：“你在这里太好了，你生过孩子有经验，产妇多久会有奶水？新生宝宝第一次要喝多少奶？”

他似乎有些魔怔了，这些问题他竟然来问我，我真是要重新考虑他的精神状态问题。我冷眼看着他：“你是不是要问医生而不是问我？”

“哦对，问医生。”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他语气激动地几乎语无伦次：“二嫂，二嫂吗？李颖生了，男孩，男孩！”

活像是老婆生了向家里报喜：“让徐花马上到医院来，把孩子的东西都带过来。什么？布丁？布丁你帮着看一下就好了嘛！”

他打完电话到医生办公室去询问，我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知道此刻我是什么心情，竟然都没有了气愤的感觉，只是觉得一切都太离奇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急匆匆地往电梯口走，我拉住他：“你让徐花来什么意思？”

“新生儿需要月嫂啊？徐花不是月嫂吗？”

“徐花是月嫂，但是是我花钱请来的。”

连康稀奇地看着我，仿佛我在说一个很可笑的笑话：“妃妃，我们是夫妻啊，所有的东西都是共有的，徐花是我们家的月嫂。”

“徐花是我的女儿的月嫂，布丁的。”

我加重了我的女儿这四个字，现在我已经完全能够笃定李颖的孩子是他的。“布丁已经一岁多了，根本不需要月嫂了。”

“需不需要我说了算，不是你！月嫂我可以一直请下去，直到布丁十八岁。”

“妃妃，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他回头看了看病房里，压低了声音：“这样，暂时我也找不到月嫂，徐花你借我用几天，等我找到了新的就还你好不好？”

“不好。”

看着他急的脑门上冒汗的样子，我想起我当初要请月嫂的时候他还反对过，理由是不需要。他似乎没有耐心跟我掰扯了，我揽住他的去路：“你要是敢用徐花，信不信我立刻把你的事情捅到你公司集团？”

“我什么事情？”

我朝房里努努嘴：“我最后一次问你，里面那个男婴是不是你儿子？”

他凝视着我，目光复杂，他的手从我的胳膊上离开握住了我的手。“妃妃，我爱你。”

他情深缱绻地说。我吓了一跳，这句告白完全猝不及防，我实在料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他的手心潮湿而且黏糊糊的，我使劲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你是不是有病？你不想回答可以，迟早都有答案。”

我转身就走，连康死死拉住我：“妃妃，我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论我做了什么，都改变不了爱你的心，一切都没有变。”

他的神情像个神经病，整张脸上焕发着光彩，他现在的精神绝对不太正常。我甩开他走进了电梯，连康的笑脸还在我的眼前晃，他笑的如此幸福，幸福地旁若无人。回到家，徐花正在喂布丁吃饭，我走到她的身边。“徐花，如果你要是去医院照顾李颖的孩子，就算你主动辞职，前面半个月的工资我不会付你，你懂了没有？”

徐花继续喂孩子不吭声，我提高了音量：“听懂了没有？懂了就说懂了，如果没懂我再说一遍！”

“懂了。”

徐花低声回答：“你们两口子吵架别迁怒给我嘛！”

她小声嘟囔着。“不想让我迁怒给你，你就老老实实地带好布丁！我知道你是李颖介绍来的，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如果我发现你去带别人的小孩，我立刻开除你！”

我跑上楼关上房门，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我好想结结实实地哭一场，但是我不能。这段时间我哭的太多了，眼泪除了让我的眼睛肿，别的毫无作用。等我在床上坐起来，二嫂坐在我的对面嗑瓜子，瓜子皮乱飞。“二嫂，瓜子皮吐在烟灰缸里。”

我说。“你们城里人真有意思，这个时侯还有功夫关注这个。”

二嫂用脚勾过一个垃圾桶放在面前：“听说那个女人生了个男孩？”

“连康不是已经打电话回来报喜了么？”

“你受不了了？”

她目不转睛看着我：“告诉你，连家的男人都是重男轻女。你看老三，头胎生了个男孩，老三媳妇想生个女孩，二胎生了女孩她高兴地很，但是老三不高兴，他就是不喜欢女孩，不管生几胎都不要女孩。”

她继续嗑瓜子：“还好，我生了个男孩算是交差了，打死也不生老二了。”

我看着她，她自知说错话，表情讪讪的：“你们城里姑娘没这个概念，可是农村不同，嫁人就要生孩子，头一胎不是男孩就要接着生，但是你又不肯往下生了，你说连康那样的男人怎么会不在外面找人给他生？他虽然样子看上去是个城里人，可是弟妹啊，他骨子里还是个农村人啊！”

“农村人也没那么愚昧的。”

我靠在床上，浑身乏累。“那他就是农村人里最封建最愚昧的那一类啊！你说你这么好的条件，非要找个农村的干什么？”

二嫂自顾自地唠叨着：“我是农村的没办法，没学历没长相，要不然谁不想嫁到城里来，你倒好，大学毕业的有钱姑娘非要找个家里穷的要死的农村人。”

二嫂的意思大概是，夫妻双方的身份地位不能太悬殊，不然不论从成长环境还是价值观都有很大的不同。那时候柳京就跟我说过，我说了一句话，真爱无敌。现在想起来，真他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