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可是我不需要问薄牧野带我去哪里，我对他有无法言喻的放心。“陈妃。”

他拐出我家的小区，回头看我一眼：“刚才在电话里没告诉你，是怕你太激动惊动了你家其他人。”

他的语气也带着少许的激动，我屏住呼吸看着他，到底什么消息让薄牧野也沉不住气了？“陈妃，我刚收到消息，你女儿还在北京，在怀柔的一个村庄里。”

我没想到，薄牧野这么快就查到了布丁的下落，而且有这么精确的地址，我傻住了，上牙齿打着下牙齿，我很想问他是不是现在就带我去找布丁，可是我太激动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我就带你去，”他打开音响：“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知道你睡不着，闭上眼睛听音乐吧，养足精神。”

我顺从地闭上眼睛，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太激动，不要太激动，布丁就在不远处等着我，只要再过一个多小时我就能看得到她了！我不知道我花了多久让我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我不敢睁眼，怕一睁眼眼泪就会掉下来。我把头扭到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对他说：“谢谢您，薄律师。”

他不回答我，就像很多次跟他说话，他都不一定会回答我一样。路途颠簸起来，我知道已经进入村庄了，我睁开眼睛，外面一片漆黑，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一声狗吠。车在一个小院门口停下来，我知道到了。“下车。”

薄牧野拉开车门，从车里走下来的那一刻，我觉得大地都在摇晃，我还是不敢相信，难道我的女儿就在面前的这扇门里吗？院子里很黑，我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慢慢摸着黑走到了门口。“敲门吧！”

薄牧野说。我高高举起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我犹豫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布丁不在里面呢？”

“那就继续找。”

他的声音依然冷静，让我狂乱不安的心也平静了下来。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人给我们开门，一男一女两个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女人肩上披着衣服看到我们显然吓了一跳。“干什么的？知道几点了敲人家的门？”

“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小女孩？”

薄牧野开门见山，我往里面张望，很普通的农户家庭，家里面亮着不太明亮的灯。“干什么？我家有没有小孩关你们什么事？”

女人警觉性或很强，堵着门口不让我张望。“我是问你，你们家是不是有别人的小孩，人家放在你们家的？”

薄牧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他们看：“有人已经拍到了，如果不想我们报警，就最好让我们进去接孩子。”

女人拿过照片和男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男人这才从后面走出来递给薄牧野一根烟，他没有接。男人讪笑着：“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啊，是人家放在我们这里的，让我们帮着照看一段时间，还算做好事呢！”

这算是变相地承认了么？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推开女人往屋里走去：“孩子在哪里？布丁？布丁！”

我似乎已经闻到了布丁的气息，甜甜的，奶香味十足的，我要立刻把她抱在我的怀里，她一定软的像块棉花糖一样。堂屋里空荡荡的，旁边有个房间，房间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我从房间里奔出来又往楼上跑去，女人跟在我身后一路小跑，大声埋怨着：“搞什么嘛，要么几个月不管，要么就来几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找。”

她的话我没仔细听，现在没什么比找布丁更加重要。我推开一个房间，床上睡着一个孩子，不过那个孩子明显比布丁大多了，有七八岁的模样。这里没有布丁，我又推开另一个房间，也没有，楼上所有的房间都找了，竟然没有布丁的踪影。冷汗打湿了我的衣服，后背的衣服都粘在身上，我靠在墙上大汗淋漓：“孩子呢？孩子呢？”

薄牧野跟着上来：“怎么，没有找到孩子？”

我摇摇头，几个房间里除了刚才那个孩子没有任何人，难道消息错了？薄牧野也一脸的疑惑，他递给我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你女儿？”

照片里有个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小猪班纳的卫衣，虽然已经看不出颜色了，但是我一眼就认出那个孩子就是布丁，她长高了，却瘦了，黑了，两个脸蛋黑红黑红的，就像我家隔壁菜市场那些跟着爸爸妈妈在城里卖菜的没人管的小孩。我好难过，不过我也好开心，这就是布丁。“照片在哪里照的？”

“就是这里。”

薄牧野说：“我也是晚上刚刚收到这张照片就立刻给你打电话了。”

“可是，孩子呢？”

我抬起头看着那个女人：“这个孩子是不是在你们家的？”

女人似乎也有些慌乱，她低声跟男人说：“怎么搞的，小孩呢？”

“晚上不是你把她弄到房间里睡觉的？”

“我怎么晓得，晚上我带小桥看完电视就睡了，也没看到她。”

夫妻二人嘀嘀咕咕，我听明白了，我的女儿才一岁多，可是没人管她，在自己的家里竟然不知道孩子去哪了。我慌忙往楼下跑，薄牧野抓住我：“别着急，问清楚。”

“谁把孩子带来的，为什么孩子会在你们家？”

“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早知道我们就不收下那个孩子了。”

女人不满地唠叨着：“四个月前，有个女的抱着那孩子到我们家来，给了一千五百块钱，让我们看几天，说过几天就有人来带走，结果一连几个月了都没人来，不知道我们贴了多少钱了，孩子是你们什么人？正好，饭钱给我们！”

女人向我们伸出一只手，这个念头贪心的人这么多。“来历不明的孩子你们也敢接受，如果孩子是被拐卖的，你们也要坐牢。”

薄牧野一句话就把他们的脸给说的变了颜色。“我怎么知道嘛！都是你，都是你说那个女的是老钱家的什么远方亲戚。”

“那还不是你贪图人家的一千五百块钱！”

夫妻俩吵了起来，我实在没有心情在大半夜看他们吵架，我只关心在这个黑漆漆的夜里，我一岁多的女儿会跑到了哪里？“孩子怎么会在半夜不见了！”

薄牧野打断他们的争吵，他们安静下来，空气都不再流动了，我盯着他们的嘴，希望能听到一个好一点的答案。“不晓得，那孩子闹得很，我们就让她睡在楼下，天天晚上给你一直哭一直哭，怪不得今天晚上这么安静，听不到哭声了。”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薄牧野拉起我就往楼下走。也就是说，布丁真的在这里待过，就在我们来的前一天晚上她还在这里，可是她竟然第二次被弄丢了。男人追着我们出来：“其实我们对孩子蛮好的，但是那孩子太闹，吃饭也不肯好好吃，我也整天忙，那个人给的一千五百块钱早就花没了。”

“所以你们就不管孩子，让她半夜肚子饿跑出去了？”

薄牧野转过头去，我看到他眼睛里的光，很凶，我从没看过他那样的眼神，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看着茫茫黑夜，连一个大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都会迷路，布丁那么点大的孩子可怎么办？这村子里有野塘，还有野狗，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会遇到各种各样预想不到的危险，我简直无法想象。我恨不得撕了我面前的那两个人，可是现在我没有时间，我跑出了院子，也许布丁还没有走远，也许她就在这个村子里转悠，也许谁家好心看到她把她带回了家。那么多也许，总有一样会被我猜到。薄牧野追了上来，扶住我的胳膊：“不要急，我马上找人过来找，都怪我，我太心急让你找到女儿，我应该先让人来找，也不会让你现在这么失望。”

我停下脚步，我确实失望，确实难受，看到照片上的布丁还穿着走丢那天的衣服，我心里难受极了，四个月了，整整四个月，北京气候变化了很多次，可是布丁一直穿着那件衣服。我心里刀搅一般心疼，但是，我仍然感激薄牧野，我抬起头看他的眼睛，刚才那猛兽般的光消失了，那般骄傲的薄牧野，他的眼里写满歉疚。他不需要歉疚，他做的很好了。“谢谢您，薄律师，不管怎样，你是我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