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骗你,我们在结婚之前签了一份离婚合约,约定一个月之后就离婚。”
沈亚柠说。谭美琼点点头。“我知道。”
她说,“可是——”对周远琦跟沈亚柠结婚,她仍然介意。沈亚柠用尽全身力气做一番解释,就要支撑不住,但谭美琼仍然不能坦然面对她,脸色尴尬,不能释怀,踌躇,犹豫。沈亚柠捧起咖啡,缓缓喝了一口。然后,把咖啡搁到桌上,从手袋拿出手机。她把手机打开,递给谭美琼。她说,“我们的新婚别墅装了监视,如果你不相信我跟周远琦除了举行婚礼,两人没有任何越界的地方,你们看下这个视屏。”
喉咙苦涩,逼自己说下去,“我们结完婚,就分居,周远琦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拿走离婚合约,一次是回来签字离婚。”
他们没有过接触,亲热,一个吻也没有,更不用说上床。沈亚柠解嘲地牵牵嘴角,她装监视,录下来周远琦这个片断,是想以后离婚,想他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不过,现在看来不必,他从来都不属于她,还留下这个视屏徒增烦恼。看谭美琼脸上掠过困惑,不解,沈亚柠进一步解释,“我跟周远琦两个没有爱情,又忙于工作,很少回到别墅,所以担心会有小偷,就装了监控。”
连这个也要找理由解释,让谭美琼释怀,放下戒心。沈亚柠心里苦笑,做人太难了。录像看完,谭美琼脸上的挣扎敛去,慢慢地,慢慢地,漾起一抹明朗,沈亚柠不动声色,看谭美琼对周远琦眼波流动,明眸闪烁着柔情,那个对周远琦娇俏可人的小女人又回来了。沈亚柠一番诚意解说,消融谭美琼对周远琦跟她结婚的释怀,更何况,有一个录像带佐证,他跟沈亚柠结婚,他们做为夫妻,手都没有牵过,更不用说亲热,接吻。周远琦为了家族利益,跟沈亚柠结婚,但他们两个只是举行婚礼,就没有交集。谭美琼善良,温顺,明知周远琦不应该为了家族利益就跟另一个女人结婚,可她知道他孝顺,在这个角度,她理解周远琦的为难,夹在母亲跟家族生意之间,跟沈亚柠结婚,他一定也很痛苦吧。还好,他跟沈亚柠已经离婚,他们两个人,可以回到以前的时光,两个人相爱,没有误解。谭美琼紧紧握着周远琦的手,两个人眼神来往,柔情四溢,眼神搅缠分不开。沈亚柠站起,微微笑,对两人说,“要幸福哦。”
她笑,“再见。”
眼神从谭美琼身上移开,触到周远琦,他的目光像被刀凿过,锋利无比,仿佛要看穿她,想知道沈亚柠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他越来越不了解她,但沈亚柠脸上的面具稳稳停在脸上,笑意一直浅浅漾在嘴角。她没有跟周远琦太多眼神交流,只看他一眼,礼貌地欠欠身,转身走开。她点的菜已经上桌,一桌菜,早已凉透。像一颗心,从头到脚。完好的一桌菜,她没有动,经过餐桌,走到服务柜台,买单。把车开走,前路亮起一盏盏街灯,两边昏暗的街灯掠过车窗,光从她的脸上浮过,留下一道道暗影。不知要去哪里,心里冰冷,一双手用力抓着方向盘,让手不要瑟瑟发抖。汽车停在海边大桥,海面平静,海水缓缓从眼帘流淌,风吹过来,飘着海水的亲切腥味。她深吸一口气,空洞的心立刻注海海水的盐味。摸到烟,打了几次打火机,才把烟点燃。深深抽一口,顿觉麻木的脑海慢慢回到惬意。把烟放在嘴边,她拿出手机,打开那个录像,呆木凝视里面的画面一会,周远琦开门进来,跟她争吵,让她交出离婚合约。清晨六点,他来敲门,跟她签字离婚。她看到百货公司的新闻后,丢下他回到公司,他把那个新闻看完,然后眉宇拧起,双手支着下巴像在思考什么,闭了闭眼,躺在沙发。等到她晚上回来,他才从梦中惊醒。看来他够讨厌她,睡着的时候,两道浓眉也没有放下,拧起来,纠结着。沈亚柠把手拿下嘴边的香烟,一边按删除键,忽然,手上的香烟被人拿走,她一愣,猛地转回头,精光烁烁,以为是周远琦。可笑,怎么可能会是周远琦!是钟亦凡,他在餐厅百无聊赖,靠着柱子听了沈亚柠对谭美琼一番解释后,更加觉得无聊,一路跟着沈亚柠。他把她的香烟放在嘴上,对她挑衅地扬了扬眉,抽了一口。沈亚柠没有力气说话,当他透明,回头把录像删去,继续点燃一支烟。她倚着栏杆,眺望大海。两人都没有说话,很久很久的寂静之后,沈亚柠走下桥,在街边的便利店买啤酒,在门口坐下,打开啤酒,喝了一口,心慢慢回暖。她仍然没有说话,全神注看着对面的大海,听着海浪声。海鸥飞过天边,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让夜空也蒙上一层淡淡光彩,各种颜色灯光混杂,让夜空像一块绒布。今晚海鸥的叫声,在沈亚柠听来,格外真切。每一声,都钻进她的胸膛。心像被掏空,太过澄明,没有杂念,以至飞过的海鸥叫了几声,她都记得清。靠近大海,午夜的空气濡湿,便利店门口种有植物,掉满花瓣。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美好的事情。周远琦跟谭美琼终于合好。他们要生活一辈子。一辈子?她要做什么?太漫长。缓缓喝着酒。钟亦凡站在隔壁,斜倚着一棵棕榈树。他拿走她的那根烟, 在嘴上,在夜里幽幽闪着一簇小亮光。不知为什么,她跟她之前的伶牙俐齿,对他反唇相讥不同,给他一种落寞的感觉。她双手握着罐装啤酒,化了妆,涂了口红,但还是遮不住脸色灰白,手指没有精心打理,涂上颜色,反而是粗糙。细看,她的手长着茧。她有一双不漂亮的手,戴上戒指也不美观。眉毛也没有精心修剪,浓眉,眼晴漆黑,嘴角微微弯下,像在苦笑,又像任何事情都不会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迹。她的神情复杂,他牵牵嘴角,不知如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