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 军舰正在全速向着弗雷凡斯方向前进。 若是按照原本的轨迹。 两个小时后,在多次尝试电话联系白色城镇无果后,心情急躁的自己,才会抓着修佐先一步离开。 而若是现在就动身,并且孤身一人,不带任何影响速度的“累赘”。 那么。 “绝对来得及!”
诺夏深吸一口气,立马行动,找到正在会议室打盹的鼯鼠,叫醒他,简单嘱咐了几句后,便又重新回到了船头。 滋滋! 身后雷霆双翼陡然出现,下一刹,诺夏的身影骤然在甲板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化为一道苍蓝色闪电,呼啸间直奔远方激射而去! ——————-- 凌晨四点。 白色城镇,国境线。 环绕四周的铁丝网外,是勉强还算开阔的平原。 无数身影正在黑暗中逼近,行军丝毫不加遮掩,若是此刻俯身贴耳,能清晰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山头。 刚刚扎下来的中军营地,又或者说是临时行宫当中。 五大邻国里,最为强大的阿卡王国国王,克莱伊十六世,正负手站在月光下,欣赏着下方全速行军的庞大军队。 这次的联合行动,五国共计出兵三十万,其中阿卡王国,就派出了整整十万大军。 所有的先锋部队,尽皆配备了从杰尔马66斥巨资购买的生化防护服,以及烈焰喷火枪。 为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将白色城镇的全体国民灭绝,进而在天亮之前,占领弗雷凡斯全境! “陛下,陛下,放开!我要见陛下!”
突然背后传来骚动,克莱伊十六世眉头皱起,回头望去, 就见一个身材干瘦的老人,挣扎着要往这边冲来,奈何被几个侍卫拦的严严实实。 又是这老东西? 克莱伊十六世摆了摆手,示意侍卫放行。 身材干瘦的老人这才挣脱束缚,来到营地门口,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喔?宰相先生?”
克莱伊十六世上下打量,皮笑肉不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应该留守王都才对么,跟到这里来,怎么,又是想要搬出人道主义那一套,想劝阻本王放弃这次的行动?”
“是,陛下!”
老宰相被他看的有点发憷,但还是咬着牙开口: “不过老臣也知道,要还是之前那一套说辞,肯定没办法说服您,但这次不一样,昨天我派出去调查的人手,终于传回来了准确情报。”
“以前,我们之所以设下铁丝网,严加防备,是害怕白色城镇里的怪物们出来,让我们阿卡王国,也会跟着面临毁灭性的灾难。”
“但是,陛下,实际上!这种铂铅病,根本不会传染!”
老宰相颤颤巍巍地从怀里取出一份资料:“老臣手头已经有绝对可靠的证据,而且弗雷凡斯的民众们本就是无辜的,我们真的不该这么做啊……” “总之,您看完这份资料就明白了,还请您立马联系其余四国的君主,一起撤军吧,陛下……” 他抬头看着这位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君主,眼中带着希冀与祈求。 然而。 月光下,克莱伊十六世,却根本没有伸手去接过这份资料的意思,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宰相先生……” 年轻俊朗的君主整理着自己的胡须,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不会觉得,那些关于铂铅病真相的风声,只有你个人听说过吧?”
轰! 这句话一出,便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炸响在老宰相的头顶。 “您……您……” 老宰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既然早就知道的话,为什么……” “王都有句谚语,弓拉开了,箭矢就没办法再回头。”
克莱伊十六世轻蔑地道: “要是一个月前弄清楚也就算了,现在弗雷凡斯都变成这种鬼样了,你觉得还会有人在乎他们的病,是不是会传染么?”
“救人?本王动用这么多兵力,耗费那么大一笔军费,可不是来做这种没意义的事的。”
“倒是那些铂铅矿,只要拿下开采权,最多十年,阿卡王国的国库,就能充盈五倍。”
“再说了,毁灭白色城镇,也是世界政府乐意看到的吧?一个没有活人的弗雷凡斯,才是最好的弗雷凡斯,本王这也算是顺遂上意而为,要怪怎么也怪不到我头上吧?”
克莱伊十六世嘲弄的声音继续传来,“所以……选择哪个,还用本王教你么?宰相先生,您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天真,对阿卡王国来说,可不是好事。”
“……” 老宰相愣愣看着他,悲哀与无力感从身体各个角落一发涌上来,右手剧烈颤抖,辛辛苦苦搜集整理而来的资料,滑落在地面。 这一刻,他从未感觉过眼前的君主,如此疏冷陌生。 “来人,宰相先生累了,把他带下去休息,明天一早送回王都。”
克莱伊十六世收起笑容,摆摆手,漠然下达命令。 “是,陛下!”
两个侍卫将老宰相强行拖拽出行宫大门,而后者不知是不是哀莫大于心死,已经闭上双眼,脸色悲苦,没有任何挣扎。 “差不多也到时候了。”
克莱伊十六世没有回头再看老宰相一眼,他抬头望着月色,眼中冷色一闪,冷声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传下去,所有士兵,开始进攻!”
月色下的山头,顿时响起如雷般的轰然响应: “是,陛下!”
————-- 弗雷凡斯,王城。 自从一个多小时前,察觉到边境线外,邻国军队数量陡然激增后,惶恐不安的氛围就在城中蔓延开来。 不知道有多少本来已经进入梦乡的民众,被惊慌的家人叫醒,匆匆收拾东西,躲入各种地下室、酒窖…… 而那些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士兵们,则是咬咬牙,提起武器上了前线。 他们当然知道,以现在王国军的战力,别说五国联军,随便单独拎出一个国家来,弗雷凡斯也根本无力抵挡。 但…… 身后就是祖国,身后就是家人。 反正已经患上了不治之症,烂命一条,与其被病魔一点一点的折磨至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战斗到最后一刻! …… 城区中央,教堂钟楼。 这里是整个城区的最高点,登上钟楼俯瞰,不仅能将整个王城收入眼底,还能清晰看到国境线上的铁丝网。 “小心点。”
特拉法尔加医生搀扶着妻子来到钟楼顶部,后者由于整夜的操劳疲累,面色苍白无血,身体也像是一张纸般,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栽倒。 “要不,你还是先在底下歇息会儿吧。”
看着妻子的脸色,特拉法尔加医生有些担心,“待会的事,还是太危险了,交给我一个人来就好。”
“没关系的。”
女医生却是微微摇头,脸上露出笑容,“罗和艾米,已经顺利出城了,我们也没什么好再顾虑的了,对吧?”
特拉法尔加医生哑然失笑,“也是。”
他握着女医生的手紧了紧,感受着彼此手心传来的温度,仿佛冰冷的夜风,都在身体周遭消融散去。 站定后,两人一起转身,来到钟楼顶部的最北面。 这里,架设着一只有些破损老旧的巨型扩音器。 本来是教堂每周日,做弥撒之前,用来通告城中信徒的。 而现在。 却是两位医生,“弹尽粮绝”之下,最后的战斗武器。 忽然间。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颤,而视线远处,那原本环绕包围了整个国境线的铁丝网,也是被人推平,轰然倒下。 借着月光,能看到无数黑影正浩浩荡荡越过铁丝网,进入弗雷凡斯国境。 “来了。”
特拉法尔加医生目光一凝,看着那汹涌而来的五国联军,他知道,这是阻止这场灭国之战,最后的一点机会了。 虽然希望渺茫,但无论如何,都必须得试一试。 嘭! 嘭!嘭! 夜色中的远处,开始响起零星的枪声,中间夹杂着萤火般的枪口火光,那是病魔缠身的王国军们,在奋死抵抗。 特拉法尔加医生深吸一口气,双手抓稳了架在墙头的扩音器,用尽身躯中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停下!请停下!邻国的士兵们!”
“我是弗雷凡斯第一公立医院的医生!特拉法尔加·安思特!我用自己的生命和名誉担保!铂铅病,并没有任何传染性!!!”
“弗雷凡斯的民众,是无辜的!他们不是什么白色怪物,是和你们一样的普通人!!”
女医生也同样用沙哑的嗓子奋力喊着,“请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可以向你们证明这一切!!!”
…… 国境线外。 克莱伊十六世那俊朗的脸色,在月色下变得有些阴沉。 “还愣着干什么?”
他扭过头,森然下令:“胡言乱语,蛊惑人心,通知前锋部队,先把那个钟楼给本王端掉!”
“是,陛下!”
…… 茫茫夜色中。 用尽全力喊完之后的女医生,身体疲软地瘫倒,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冷风吹来,黑夜之中,一片寂寂无声,远方厮杀的动静,也似乎小了很多。 起效果了吗? 她有些不太确定地直起身子,绕过扩音器向着远方望去,却面色大变。 “不好,卧倒!”
旁边的特拉法尔加医生反应过来,急忙飞身跃起,将妻子连带着扑倒在地上,而与此同时,耳旁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轰!轰! 石块纷飞,尘烟弥漫。 “咳咳……” 两位医生一阵剧烈咳嗽,再挣扎着起身回头时,只见整个钟楼的楼顶,都多出了不少坑坑洼洼的弹坑,而原本架在墙头的巨型扩音器,也已经彻底碎裂。 “怎么会……” 女医生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一旁的特拉法尔加医生,也面色惨淡。 远方的喊杀声,再度纷扬而起。 与此同时,又是一轮炮弹,在夜色中呼啸奔袭,直朝钟楼而来。 “果然,没有作用啊……” 特拉法尔加医生搂着妻子,声音沙哑地喃喃。 看着那些黑漆漆的炮弹,在视线中不断接近放大,两人都放弃了闪避,只是彼此依偎,等候着死亡的降临。 绝望吗? 倒是没有多少,他们的心在这些天的日夜挣扎中已然渐渐麻木,此时内心更多的,倒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平静。 罗,爸爸妈妈,貌似要毁约了啊。 你带着艾米,一定要活的好好的啊…… 然而。 就在这一刻。 滋滋! 一道璀璨的苍蓝色雷光,陡然在眼前亮起。 那些直奔教堂钟楼而来的炮弹,刹那间被吞噬其中湮灭,化为无数细不可见的黑色铁粉,纷纷扬扬在月光下飘落。 嗯? 本来都已经快要闭上双眼的女医生,顿时面露错愕,呆呆看着这眼前的一幕。 这……这是什么情况? “快看,那边!”
耳畔忽然响起丈夫惊喜交加的低语,女医生下意识地扭过头,正好看见一道格外高大的身影,从夜空中飘然降落,踩在钟楼的石砖上。 白色正义大氅,在黑夜的冷风中猎猎作响。 而当借着月色,模糊分辨出那道身影的侧脸时,女医生浑身一震,不由捂住嘴巴,失声惊叫。 “诺……诺夏先生?!”
自己不会是在做梦吧? 一种缥缈不真实的虚幻感,萦绕在心头,女医生死死盯着那张脸,仿佛生怕下一刻,那道身影就会像是幻影一般,嘭的一声化为无数泡沫消散。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惊呼,那道身影终于回过头。 露出了一张自己在绝境岁月里,不知道捧着报纸翻来覆去期待了多久的俊美脸庞。 “辛苦了,两位。”
望着他们,一直沉默的诺夏,轻声开口: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