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纯仁现在心思因为尾翠消失变得十分焦灼起来,她手指搭在桌上,无声快速地敲打,一边道:“那么许妹妹是怎么想的?”
许淼淼宁和微笑,整敛了衣容起身,慢条斯理道:“只怕这尾翠,真正的心思,却是扳倒咱们二人。”
邺纯仁骇了一跳,神色震惊:“贤妃已经要置她于死地了,她怎么肯?”
许淼淼低眉看着自己身上烟霞银底色的对襟羽纱衣裳上的挑疏疏的几枝石青碧藤萝图样,想清楚了反倒是松了口气,“谁说她是为贤妃?她是为自己。”
邺纯仁不解,“为自己?”
“邺姐姐想想,那日审讯她时,她提到贤妃要自己去勾引周维庄,她是何表情?”
许淼淼再问。贤妃沉吟片刻,“十分憎恶,该是觉得恶心。”
许淼淼笑着转身,宝蓝无花纹的纽罗宫裙翩然打了个圈儿,她道:“尾翠容貌不差,况且又年轻。那周维庄不仅已经快到了而立之年,且相貌粗陋,尾翠怎么会愿意委身于他?且看她那日提出的条件,是何等的高,邺姐姐想想,这天底下她真正想跟的人是谁?”
“莫非?”
邺纯仁心下陡然惊悚,然后露出冷笑,啐了一口,道:“这骚蹄子,也不怕自己一身污浊伤了皇上的龙眼!竟敢有这样龌龊的想法。”
“这便是了。”
许淼淼盈盈一笑,手中的孔雀蓝羽扇尖轻点在紫檀木八仙桌上,道:“她真正的目的便是能够跟皇上。知道邺姐姐和我肯定是不会愿意的,恐怕佯装妥协只是为了探知咱们的底细。幸好没有让裴大人出面。”
邺纯仁挑眉:“难道她以为回去贤妃就会按她的臆想办事?她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许淼淼却是摇头,道:“邺姐姐,她敢回去,必然有十足的把握。这也就是说,她有比给我们讲的那些,更大的王牌。有了这张王牌,她又能帮助贤妃去掉你我这两颗眼中钉。你说贤妃会不会答应她?”
“这贱人!”
邺纯仁愤愤骂,眉心蹙成三条柔软的竖纹,“果真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贤妃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手下的人也这么寡廉鲜耻。”
过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又道:“如果事情真如同许妹妹所讲,这对咱们就是不利了的。许妹妹有什么主意没有?”
许淼淼启唇一笑,灿若春花,发髻上一枚金累丝翠玉蝉押发上垂下的流苏便娓娓摇晃,道:“我本打算留着贤妃的事等到太后寿辰过才好,免得坏了太后的兴致。谁想到贤妃要自己赶着往阎罗王那里闯,尾翠也是。她若是老老实实的,要什么不能给,非得巴巴地去找旧主子。自己都不给自己留活路,我又怎么好让她们活下来呢?”
说完,一扇子打在果盘中的凤梨上,邺纯仁先是不解,见到她松开孔雀蓝羽扇,凤梨上趴了只打扁了的果蝇的尸体。许淼淼拍手对邺纯仁笑道:“邺姐姐,脏东西,却是应该早些清理了的好。以免,后患无穷啊。”
邺纯仁目光一闪,也是微笑,“既然妹妹有把握,我自然就是真正放心了。”
说完她长长嘘了口气,道:“妹妹不知道,这段时日我演戏可是演得辛苦得很。能早些解脱,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许淼淼低首看着自己胸口的一枚迎春花珍珠别针,有片刻的失神。她怎么算狠,在贤妃和其他人多次陷害她的时候她便已经清楚了,自己要守得住自己的命才行。况且她不是没有给别人留活路,是她们自己不要的。如此一想,心情舒泰了很多。晚上宫中漆黑一片,漏桶里水滴一点点往下流,四周万籁俱静,已经是三更天了。芷容宫守夜的宫女太监在门口打着盹儿。门前悬着的八角宫灯飘飘摇摇,一阵风吹来,空气中飘散开一股独特的香味。且见到那几个本就昏昏欲睡的太监宫女一下就睡死躺在门槛上了。恰逢乌云蔽月,门口一道黑影闪过,已是轻手轻脚推开了门。待她进屋之后,她便利落地用背把门重新关上。屋子虽然并没有点灯,她却走的十分熟悉,都是避开了桌儿凳儿走的。等到她来到黑漆钿镙床前便停顿下了脚步,戒备地往后看了一眼,见到没人。这才小心翼翼地用满池娇的银勺勺把大紫色的纱帐撑起,就在此时,塌上原本酣然入睡的人也惊醒了,一把取出枕下的银簪,趁着来人不注意往来人刺去。然而来人似乎早以料到了她的举动,一把握在银簪上,唤道:“主子,是我。”
听到熟悉的嗓音,贤妃心突地一跳,十分害怕,“尾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见到她不信自己,尾翠摸了火折子把面前的琉璃八宝灯点燃。当那张脸出现在贤妃面前时,贤妃失声尖叫起来。“鬼!有鬼啊!”
她不停地往床里面缩,尾翠上前要拉住她的手向她解释,却不想被握着银簪的贤妃一下把手臂划破了,霎时空气里弥漫出一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