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挂在外面，那叫阿香的妇人拿出一个瓶子，倒水给她洗头。云璞开口道：“阿香，我是不是该出去走走，游历一番？”

“罗云国您不是走遍了？”

阿香拿出洗发的皂粉，一边说话，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每次都有一堆人跟着，都是阿谀奉承，哪有游历可说，再过几年我就百岁了，我的人生经历比许多十几岁的人都不如。”

“小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岂是十几岁的人可比的？”

“我觉得自己是头笼中雀，就像那金丝鸟，披着美丽的羽毛，唱着动人的歌曲，却只能在笼里活动，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阿香笑了笑，“小姐，你要是可怜，那我们下人算什么？笼中雀不知有多少人想当而当不了呢。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有什么不好？真要出去游历，其他的不说，你能忍住不洗澡？”

“我少洗一点也是可以的。”

“那我现在可不给你洗了。”

阿香松开了手。云璞有点急，坐直了身躯，转头道：“那怎么行呢。”

“不就是了，那怎么行呢，你怎么吃得了那苦？赶路有时需要夜宿山林，孤独凄苦，你能忍受得了？”

阿香给搓好的头发冲水，接着道：“战争死人你是看过了，出去游历路上会碰到豺狼吃人，你是否又能接受得了？”

云璞有点吃惊，“阿香，我知道你不简单，可真有你说得那么危言耸听吗？”

“过两天行军北上，我带你走另外一条路你不就知道有没有说得那么危言耸听了。”

两天后，大军正式挥师北上，云澜以不想和太多人同行为由和侍女阿香走另外一边，相隔数里，在老者神识范围内当然就没问题。两人并驾齐驱飞行，很快到了一处破败的城镇，阿香开口道：“死人的惨象你是见过了，现在还恶心想吐不？”

云璞一脸的自信，“多日战斗，我已经习惯了。”

阿香嘴角翘起，“真的习惯了吗？跟我来。”

阿香率先飞起在前面带路，到了一处应该是镇上居民活动的小广场，目之所及，全是尸体，齐整的，破烂的，腐烂的，肿胀的，各种各样的都有，苍蝇蚊子到处都是，臭气冲天。云璞当即捂住了鼻子，“好臭！”

阿香指着前面道：“臭吗？去看看那井里是什么？”

云璞不想上前，可阿香飞了过去，手一招，她好像有点不自主的就脚一蹬，也飞了过去。两米方圆的井口里面更是苍蝇蚊子无数，两人到了那井缘，云璞往里面一看，差点就吐了出来，只觉里面尸体肿胀破烂，密密麻麻的虫子在那爬着，看得人头皮发麻。云璞捂住嘴巴鼻子就往后退，忽然阿香手一动，她原本闭着的口鼻瞬间闻到一股冲天的臭气。云璞想立马转身往外飞去，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只听阿香的声音传来，“才一个瞬间你就要吐，才看了一眼你就要退缩，你还要出去游历？”

云璞发现自己能动了，脚一蹬，往外用最快的速度飞去，一落地就吐，吐完了，看了一眼自己吐出的东西，又要吐，忍都忍不住，吐完之后，她看都不敢看一眼，脚一蹬，往更远的地方飞去了。云璞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想到那个画面，又吐了起来，直到没有东西可吐了，她才停了下来。直起身子后，看到地上的东西，她又脚一蹬，飞离了这自己才又吐出东西的地方。最终她停在了一处低矮的山顶，又花了好一会功夫才缓过神来，感觉到后面有人来到，云璞转身就看到中年美妇一样的阿香。她有点忐忑的道：“阿香，我…”阿香冷冷着道：“你就死了这颗心，游历是出门走遍四方，看世间万物，经历风吹雨打，感受人间百态，你就好好做你的笼中鸟金丝雀，别想着去做那雨燕。”

云璞盯着她的脸，“其他美丽的女子都一样出门游历，她们都能出去，为何我就不能？”

她一脸的不服和不理解，为何你们人人都轻视于我？“她们没有你天然的体香，没有你极致的脸蛋身形，没有你妩媚天成，你知不知道你天生的体香对男人来说就是致命的春药！另外，你是纯阴之体，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双修炉鼎，所以说你还要不要出门？”

阿香质问着道。云璞有点呆住了，半响后开口道：“这些都是我天生就有的，我怎么能因为这些就不能出门？”

“你六岁那年赤脚踩到鹅粪，足足洗了十次，洗到皮都脱了还要洗，十二岁那年游湖掉进水里，起来更是洗了二十次澡，足足洗了一天，之后更是有丁点灰尘在你视线范围内你都忍受不了。你修行资质本来好到不能再好，却因为三天晒网两天打鱼，修了近百年才修得到这破真仙，还是吃了你们罗云宗大批的天材地宝才到的这境界，上个战场连个飞升境都打不过，真仙修为披上一层甲胄你就喊着累死累活，看了整整几个月的生死还不习惯这感受，你让我足足失望了近百年！”

阿香说到最后，声音如晴天霹雳，把云璞眼泪震得都出来了，怔怔的望着她。良久，云璞才开口道：“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有错吗？以前家人都不让我出去，我都足足听了近百年，现在我就想去中州看一看，这都不行吗？”

“你没那个能力照顾自己就别让你家人为你担心。”

“那我可以学的！”

阿香轻哼一声，笑了一下，“就这样一闻就吐吗？”

她的神情充满了嘲讽。云璞看了看那边的小镇，心有余悸，这辈子以为战场上的血腥味已经是最难闻，战场上的死人已经是最难看的了，原来战争后的气味和死人的难看模样比战场上的还要令人恶心百倍！云璞低下头，想了想，开口道：“又没有人一开始就会接触到这种极致的情况，我一步一步来！”

阿香笑着道：“比如？”

云璞行了一礼，“我要拜您为师，跟您认真修行。”

阿香看着她眼睛，“想做我徒弟也简单，你去那井口那盯着井里面数六十声就行，嗅觉不能锁闭。”

云璞当下就有点犹豫，看看阿香又看看那小镇，最后一咬牙，拔地而起，直往井口那里飞去。身形距离地面还有好几米，漫天的苍蝇蚊子嗡嗡嗡的乱飞乱撞，自然撞不到她身上，可密密麻麻的蚊虫飞舞和嗡嗡嗡的叫声使得她整个人都颤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云璞吞了吞口水，下降到井橼处，往里面一看，立马又想吐，撇过头在那弯着腰，只觉得肚子都抽筋了，就是再也呕不出来。云璞握住了拳头，直起腰又微微弯腰往里面看，开口数一，二，三都没数下去，又转头干呕吐，肚子抽筋不止。她脚一蹬就要往外飞，脚尖才抬起，又忍住了，“不行，我不能走！”

云璞捂住了嘴鼻，一会后，又起身继续开口数起来，“三，四，五……”到了“六”而已，她又数不下去了。因为有好多苍蝇冲她脸飞来，就差冲进了她口里了！再次弯腰呕吐，云璞想死的心都有了，全身颤抖不止，在极致忍耐这恶臭和那恶心的画面。咬了咬牙，云璞又直身起来，继续开口，“七，八，九……”直到十五，她又忍不住，转头弯腰干呕，这次却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云璞左手捂住口鼻，右手撑在地上，喘着粗气，辛苦不堪。就这么十几声数数，比她和别人打了几天几夜的架还辛苦。“我要走，我再也呆不下去了！”

“不行，走了以后就没机会了，出门可以有，阿香就不要我了，坚持！”

给自己打了气后，云璞起身继续数，数到二十就又扛不住。可怜一个真仙境修士，此刻大汗淋漓，身躯颤抖，快要窒息了。终究是想出门的心思战胜了退去的念头，云璞下意识的起身继续数，数到三十的时候，云璞头晕不止，眼前一黑，人就往井口里面砸下去。她倒下去前唯一的念头就是，“我还不如死了！”

在二十多米外的阿香哭笑不得，“这竟然晕了，我是不是该放弃她？罢了，这也算是走出这一步了，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她手一抬，脚一蹬，往下倒的云璞和她身形拔起，她再一回头，一掌拍出，火焰起，烧光了这污秽。飞到外面，阿香走到云璞旁边，闻到了一股恶臭，“哎哟，还真有点臭。”

她脚再一蹬，两人再次飞起，很快就到了一条河流，两人都往水里砸去了。云璞整个人趴水里，一动不动，阿香有点无语，“这都不醒？好像玩大了？算了，我也好好洗洗。”

阿香洗了好半天了，云璞才悠悠然醒来，睁开眼睛看到天上的云彩，有点回不过神来，“我这是在做梦？不是掉进了那…”“你没掉进去，别想着什么死了的心的东西。”

阿香的声音传了过来。“噢。”

了一声之后，云璞躺在了一块大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