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主动找她。周承安顺势挡住她的右侧，礼貌地笑道：“三月十七是什么日子？”

倪晴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周承安的肩头，倾身靠向他，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胸前滑来滑去，慢吞吞地瞟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你猜。”

周承安轻轻一笑，忽而握住在自己胸前不安分的挑逗的手，把她拉上了车。倪晴望着后视镜逐渐被雨水模糊，笑得有些慵懒。“我突然知道林耀波为什么看上你了。”

周承安一手掌控方向盘，一手支着窗口，挑了挑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真不怕惹得自己一身腥？刚才那人你应当见过吧？”

刚才距离倪晴几步开外的那个仍在人群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显眼的人，已经跟了倪晴好几天，在周承安来之前，她定在那里只是在想，要怎么甩开这些尾巴？周承安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好像见过，不记得了。”

倪晴歪着头，抿着嘴好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措词，半晌才问：“你不怕得罪林耀波？”

“你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

“当然。”

这女人一点也不谦虚，几乎一秒都没有迟疑地回答，“毕竟我比林为安更适合你，周医生不妨考虑一下？”

周承安嘴角漾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煞有其事地皱起眉：“这个提议不错。”

倪晴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他今天是怎么了？她一向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还算强，可到了周承安这里，她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心情怎么样，高兴还是郁闷，是他太善于伪装还是她的观察能力下降了？“啊对了，我不回家，麻烦把我送到皇朝大酒店。”

倪晴一见方向不对，立刻开口指正。不想却引来了周承安的不悦：“你把我当出租车司机使唤？”

“你这个点来找我就得有这个觉悟啊。”

她无辜地耸了耸肩，表示这不是她的错，谁让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这几年一直是这么生活的吗？”

嗯？倪晴回头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一直被监视？”

原来是说这个啊……倪晴笑起来，化着妆的脸看上去风情万种，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向椅背，莫不在乎地说：“是啊，这样就不用担心有一天死了都没人知道啦，挺好的。”

父亲死后，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倪晴不再跟任何亲戚朋友来往，独来独往，很多个夜里，她总会反反复复问自己一个问题，到最后每每都变成了揶揄：像这样孑然一身地活着，万一哪天死在家里是不是都没人会发现？她可不想等自己变成了尸骨或者等尸体开始腐烂才被发现原来这里死了个人……后来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似乎被人跟踪了，可对方也仅仅只是跟踪而已，完全没有其他企图，从小受到的自我防备教育让倪晴一下就知道了原因，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有了某种觉悟：人一旦失势，就只能成为别人的笼中鸟。这几年林耀波虽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但她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慢慢地，她开始成为一个看上去十分自由其实满身都是束缚的人。“真的不怕死？”

“怕啊，但我运气好，十四年前在布拉格被人绑架还能遇到好人，从此以后我就相信我头上自带光环。”

倪晴的笑不再像刚才那么桀骜，她对着周承安笑得略显孩子气，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像是回忆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连眼里都闪着光彩。“说真的，周承安，你跟那个人很像，十四年前带着我逃跑的那个小哥哥，我至今还能记得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惜我再也找不到他。”

说到最后，倪晴眼里全是隐隐的失落。周承安仍旧无动于衷，他的面部表情很少会有变化，倪晴甚至觉得，这个男人究竟是缺少喜怒哀乐这种技能，还是天生就凉薄。他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仿佛在做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似的，倪晴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懒得再揣摩，这时候车子忽然停了，她不解地看向他。“到了。”

周承安朝车外示意，金碧辉煌的皇朝酒店四个字在雨中也熠熠生辉。倪晴向他道别，正要下车，忽然被周承安叫住了。“三月十七是什么日子？”

倪晴顿时觉得头顶有三只乌鸦飞过，这男人还真是执着，她翻了翻白眼，懒懒回答他：“我生日呀，周医生要送我礼物吗？或者是……烛光晚餐？”

周承安默，最后忽的倾过身，徒然放大的面孔让倪晴猛地一阵心慌，谁知他只是伸出手替她开了车门，他一转脸，两个人近的都能感受到呼吸拂过彼此的嘴唇，这个时候倪晴竟然该死的心跳加速起来，她咽了咽口水，强压下想吻他的冲动，咧了咧嘴刚想说话，结果周承安淡淡的两个字轻飘飘地传进了耳里。“下车。”

明明是暧昧的气氛，就这么被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活生生得破坏了。倪晴咬了咬牙，恨恨地甩门下车，又觉得被撩拨了却没有得手万分不甘心，于是又回身敲了敲车窗。“周医生，我那个提议是认真的噢，你不妨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她原本只是恶趣味地想看看周承安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会不会有什么变化，谁知周承安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关上车窗，直接开车走人，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倪晴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