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爽给祁嘉述打电话,没人接。她问米雅要疗养院的地址,米雅说她不知道,一旁的帕克张了张嘴,被米雅一个眼神飞过去,最后什么也没说。很明显,这俩人都知道地址,就是不告诉她。萨爽纳闷:“是祁嘉述说了不让我去吗?”
米雅摇头:“你还是在这里等他吧,他应该快回来了。”
萨爽只好先在客厅坐下。“祁嘉述每个周六都去做志愿者吗?”
“也不是,今天好像有急事,接了电话走的,平时他都是周二和周四过去。”
“哦……这样啊。”
米雅和帕克在准备咖啡甜点,两人互相开对方的玩笑,偶尔会回头和萨爽说话。萨爽百无聊赖地坐着,心里有点别扭。明明前天已经说好了要过来,临时爽约也不给她打电话说一下……一直到晚上八点多,祁嘉述才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他的脸色很难看,像是挂了一层霜,进门后谁也不看就往自己房间去了。米雅叫住他:“诺亚。”
祁嘉述没回头,用力把房门打开。“萨爽来了。”
米雅又说。祁嘉述这才回头,看到萨爽后,很快整理了一下表情。萨爽坐在沙发上,有些不知所措,她慢慢站起来,走到祁嘉述跟前:“祁嘉述,你怎么了?”
祁嘉述掩去所有情绪,极轻地笑了一下:“没什么。”
萨爽低低地嘀咕:“真的吗。”
祁嘉述在她头顶摸了一把,俯身看着她,眼里带着歉意:“对不起,我忘记你要过来,回来晚了。”
米雅在厨房招呼俩人:“小述,你不是说你要下厨吗。”
为了等祁嘉述,晚饭时间推迟了俩小时。祁嘉述揽着萨爽的腰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门,有些得意地说:“今天我要做一个拿手菜。”
“什么菜啊?”
“山药炖排骨。”
祁嘉述在开放式厨房里忙活,萨爽和米雅、帕克坐在客厅聊天。米雅冲萨爽挤眼睛,悄声说:“这个星期,小述至少浪费了五斤排骨和不知道多少山药,才把这个菜学会。”
“啊,他不是说这是他的拿手菜吗?”
“对,现在是他的拿手菜了。”
米雅朝不远处的祁嘉述抬了抬下巴,“他那么聪明,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了。”
米雅好像知道祁嘉述的一切……萨爽回头看祁嘉述,心里五味杂陈。除了山药排骨,米雅和帕克又另做了一些菜,都是甜口的德国菜。菜齐后,米雅招呼萨爽动筷:“我们手艺不好,你可别嫌弃,不过这道山药排骨应该味道不错。”
说完,她朝祁嘉述眨了眨眼。祁嘉述不接她的眼神,起身给萨爽盛了一碗汤。萨爽夹了一块排骨,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她心里有事,吃什么都食之无味。祁嘉述一直关注她的反应,见她吃得不香,问:“不好吃吗?”
萨爽赶紧摇头:“好吃,味道跟我爸做的很接近。”
“那就好。”
祁嘉述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菜?”
萨爽突然想到。“你爱吃就好。”
祁嘉述没有多做解释。这道山药炖排骨,很久之前,他在萨爽家里吃过一次,是萨爽生日的时候,具体味道他已经记不清了,经过这一个星期的反复实验,那个味道出来时,味觉记忆被瞬间唤醒,他几乎确定,老萨做出来的就是这个味道。他把各项调味料的用量记了下来,作为最佳用量。现在,萨爽就坐在他面前,吃着他做的山药炖排骨,味道和老萨做的很接近。白天所受的打击在山药炖排骨的香气中渐渐消解。“祁嘉述,这个一直摆在这里吗?”
萨爽趴在床上,指着床头柜的照片,傻呵呵地笑。照片里,祁嘉述胳膊搭在萨爽肩上,一只手拿着号码布,嘴边泛起淡淡笑容,萨爽的表情则有点呆滞,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夏日阳光正好,主席台上有几个虚化的人影,远处炽热的红色跑道上站着看不清面孔的男孩女孩。俩人身上都穿着二中的夏季校服,过去怎么看怎么嫌弃的白色校服,如今再看竟觉得挺好看的。那可是十七八岁,穿什么不好看。萨爽不由得感慨:“以前你真好看。”
祁嘉述默了默,问:“现在很难看?”
萨爽撑起胳膊,凑过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现在也好看,就是太瘦了,像营养不良。”
祁嘉述正给她按摩小腿,听到这话,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萨爽哎呦了一声,下意识往回收腿,脚腕却被祁嘉述紧紧握住。萨爽低头去看祁嘉述的手,和自己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么一看,她最近晒得好黑……祁嘉述一只手仍握着她的脚腕,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小腿,却没继续按摩,而是用一种暧昧的力度摩挲着。萨爽迅速坐正身子,看着自己肌肉发达的小腿,咽了咽嗓子:“我小腿是不是太粗了。”
“没有,很漂亮。”
祁嘉述抓着她的脚腕往上抬,转过头在她小腿上亲了一下。麻痒的感觉从他嘴唇接触的地方一直蔓延到全身,萨爽浑身发颤,往回缩了一下脚腕,奈何祁嘉述握得太紧,他继续低头亲吻她的小腿,眼睛微微闭着,表情认真虔诚。萨爽的呼吸节奏瞬间乱了,“祁嘉述……”“嗯?”
萨爽红着脸把小腿缩到大腿下面。祁嘉述有点茫然,看了一眼被她藏起来的小腿:“怎么了?”
“不好看,太粗了。”
萨爽低头哼唧。“好看,”祁嘉述非常认真地说,“我很喜欢。”
“你胡说。”
“真的好看,有一种……扎实的感觉。”
扎实?这什么形容啊。萨爽气得一个腾空转身,掀起被子蒙住自己。窸窸窣窣中,祁嘉述钻了进来,从背后抱着她,手探到她小腿上,轻轻地握了握。“萨爽。”
萨爽咬着嘴唇不吭气。祁嘉述凑过去亲她的脖子,只三两下,萨爽就绷不住了,咯咯笑着让他别闹。笑声渐渐变小,被暧昧的喘息声代替。祁嘉述的手在她身上游弋,一遍遍地摩挲她坚实的小腿,龟背甲一样的小腹,用动作代替语言,表达着对她身体的喜欢。萨爽突然有些感动,她用手捧住祁嘉述的脸,凑上去用力地亲了他一下。祁嘉述停止动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吻,不放过她身体每一个角落,萨爽喘不过气,只能紧紧抓着他的后背。剧烈的颤抖之后,祁嘉述倒伏在萨爽身上,不住地喘着粗气。萨爽的额角全是汗,头发粘在额头上,祁嘉述伸手帮她把头发往后捋了捋,又支起胳膊,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好一会儿,俩人都没说话,只有紧贴的胸膛保持着同频起伏。萨爽终于回过神来,手从祁嘉述脖子两侧穿过去,用一个非常母性的姿势将祁嘉述揽在怀里,慢慢说道:“你白天干什么去了?”
祁嘉述没说话。“米雅告诉我了,你去做志愿者。”
祁嘉述还是不说话。“我能和你一起去吗,以后?”
祁嘉述沉默了几秒,说:“不能。”
萨爽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为什么?”
祁嘉述又不说话了。萨爽无奈地叹气。有时候她真羡慕米雅,能和祁嘉述聊到一起。她和祁嘉述在一起,好像除了吃,就是睡。她什么都不知道。睡之前,萨爽有点不开心,但身为运动员的规律作息让她很难失眠,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萨爽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半梦半醒间,感觉身边没人,一下子惊醒。手从被子里往旁边一摸,确实没人。萨爽坐起身来,在黑暗中四处环顾。“祁嘉述?”
她小声叫了一声。没人应。萨爽掀开被子下床,打开灯。祁嘉述不在屋里。大半夜的,人去哪了。萨爽穿上衣服,动作很轻地打开房门。客厅漆黑一片。祁嘉述的黑色风衣搭在门口的衣架上,鞋子整整齐齐摆在鞋架上。帕克开车,萨爽和米雅坐在后座,一个小时后,他们在莱茵河边找到了祁嘉述。初春昼夜温差极大,祁嘉述光着上身,正沿着莱茵河畔快速往前走,苍白的身体像是夜色中潜行的幽灵。不远处伫立着横跨莱茵河的霍亨索伦桥,桥上挂满了游人的爱情锁。莱茵河的河面在夜色中泛着粼粼波光,祁嘉述瘦长的身影仿佛也随着河水在向前流动。车还没挺稳,萨爽已经抱着祁嘉述的风衣冲出去了。离近以后,她才发现,祁嘉述只穿着一条睡裤,脚上踩着家里的拖鞋。她从侧后方跑向祁嘉述,将手里的衣服紧紧裹在他身上。祁嘉述眼神涣散,茫然地停下后,似乎没有马上认出萨爽。萨爽抬手捧住他的脸,冰凉的温度让她心头一跳。“祁嘉述。”
祁嘉述浑身凉透,连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寒意。萨爽把风衣紧了紧,扑上去抱住他。帕克和米雅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互相对了个眼神——情况似乎不太好。祁嘉述应该不是半夜突发奇想跑到莱茵河岸裸奔。一起住了这么久,这是头一回。回到车上,米雅坐在副驾,萨爽和祁嘉述坐在后排,萨爽将祁嘉述揽在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这个姿势让俩人都不舒服,但萨爽不愿意松手,祁嘉述也任她揽着。气氛有些凝重。没有人说话,所有的疑问都被各自咽下。米雅从后视镜观察祁嘉述的表情。过去她看到过他沮丧、失落、愤恨,唯独没看到过现在这样。那是一种让人害怕的复杂表情,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