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出现，避免出现不必要的事故……”说得冠冕堂皇，可他还是忍不住猫腰探头朝窗户看。窗帘严严实实拉住。户主也晓得家丑不好外扬嘛。陈丽娇走进客厅，客厅里一股子怪味。地上碎着几个玻璃奶瓶，这种沉重易碎的奶瓶市面上已经很难寻了，难为她们怎么找到了当成手榴弹互殴。还有胖胖的已经饱和的纸尿片，以沙发为中心丢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墨绿色的婴儿粪便。还有几个孩子躺在地板上光着屁股四脚朝天嚎着，他们的母亲忙着吵架，湿尿片扒下来就没工夫换新的了。钱老太君和这房子的主人钱乃行黑着两张脸坐在角落里不言不语。“刘妈？刘妈？这屋子太乱了，你怎么也不来打扫打扫！”

陈丽娇故意不和前夫前婆婆正面交锋，借着保姆发挥起来。没有人回答她。其实，她早就知道，刘妈已经走了。她的律师饶是厉害，帮她打离婚官司狠狠剐了钱家一层肉，现在他们伤了元气，还住在豪宅别墅里是为了撑撑场面，维持住生意上的往来。私下里，他们把不必要的佣人保姆都打发走了，把楼梯走廊上的灯泡都拆了，压缩开支。可是二奶们不依不饶，居然还来打破落户的秋风，叫嚣着要么当大奶，要么给安置费，开出的价位跟商量好似的，不比陈丽娇离婚时那笔安置费低，这要平均分割起来，钱乃行这身肉一百八十多斤全扔进去也不够啊。“你来干什么？”

钱乃行艰难地从椅子里站起来，没有办法，肚子太圆了，除了脂肪还有闷气，填满了。“我来拿我自己的东西。”

陈丽娇随意地在桌子边扶了一下，顺手把一个窃听器粘在桌面底下，回头对群起仇视的外室们说：“你们忙，不用管我。”

头也不回上楼去了。二奶们沉默而来数秒，又带领着婴孩爆发，吵成一片。二奶这个提法好像不大对，沿袭过去的叫法，总会有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直到二十八姨太什么的，可是现在一个是不兴这个了，另一个是这群女人也从没和和气气坐在一起论资排辈过，谁大谁小一锅粥，所以还是笼统地称为“二奶们”比较恰当。大家举着手机争相晒与钱先生的亲密私房照，晒着晒着就推搡起来，忍不住试图抢夺别人的手机销毁照片，而自己的手机也被别人一把握住了拖拽着。别墅外房车里，一个穿短袖T恤和牛仔裤的女孩戴着大耳机，躺在软软的沙发上，把脚搁在沙发背上，专注地听着二奶们闹腾。不多时，有人在外面敲车门，她摘下耳机站起来开门，外头是一个跨着电瓶助动车的外送员，“华小姐，这是您要的披萨。”

他递过一个纸盒。华琴端着纸盒，给钱。小伙子愣头愣脑，接过钱就走。华琴跳下车拦住他，“你还没找钱呢。”

小伙子看看房车，又看看豪宅，迟疑道，“有钱人叫披萨也要找钱？”

华琴坚定地望着他，正义凛然道：“在没有消费文化的国度，一毛钱的小费也不应该给。你们本来就有工资啊，这是你们的本职工作，并不是额外的服务。”

小伙子灰溜溜地走了，不就是十几块钱的小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乱穿马路被抓住教育了一顿呢？华琴回到沙发上，套上耳机边吃披萨边继续监听。钱乃行好像做了什么有力的手势让女人们都安静下来，只听他疲惫但用心险恶地说：“我重申一遍，孩子的生活费我早就给过了。我只能娶一位太太，到底娶哪个，你们自己商量出结果再告诉我就行了。我累了……”炸窝，马上一个高频女声立刻跳出来讲述曾经这个姓钱的是如何与她亲亲爱爱海誓山盟，如何以她屁股上的红痣起誓会娶她。另一个不甘示弱跳出来说乃行说她“很行”，长得很行，做饭很行，那个什么也很行！那边一个嗓子已经叫哑的挣扎着表现自己的存在，说她是第一个生孩子的，长子……于是另一个沉着有力的女声拍着纸张告诉她，自己的孩子比她的早出生五分钟。还有人认为应该综合考虑孩子的性别、出生时间和体重，她的儿子足八斤呢！华琴嚼披萨跟嚼牛皮一样，头脑发涨，两颊泛酸。她丢掉耳机掏出手机拨打电话。“阿琴，你刚刚淘了一件大衣，原价四千多，一折，对只要一折！跟抢的一样！”

白茧儿兴奋的汇报穿透过来，“要不要我帮你抢一件？”

华琴忍无可忍地喊：“给我租条游船，我要开会，我要开整风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白茧儿也收起了兴高采烈，沉声问，“她们又陷入自相残杀了？要不这次就不租公园游船了？免得像上两次那样大家都掉进湖里……”华琴自暴自弃地说：“你就租那种一动就散架漏水的破船，我就要让她们知道，大家在一条船上，谁乱动乱说都会带翻一船人！”

“行，记得外穿盔甲内穿泳衣……”白茧儿挂上电话，把刚抢来的大衣甩在肩上，从皮包角落里翻出一张揉皱的便条纸，拨打上面的号码。“白小姐您好，贵公司要召开第三次全体股东大会了么，请问需要带上救生员吗？”

电话那头的人见惯不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