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谁排第二根本不重要，不重要，真的不重要，只要知道这个夜晚，钱乃行将再度无眠就行了。他将疲于哄孩子睡觉，哄了这个那个又会重新哭起来，就算是仿真娃娃你也得抱上十分钟。服务员们贴心地为二奶们准备了折叠椅，让她们坐着排队。钱乃行端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张口结舌，他两耳灌满了呼天号地的孩子哭声，他只想放声大哭，用自己的哭声吓退这些孩子。他真的很困。昨夜被这些女人排队骚扰了一夜，精力透支，这个白天又去上班，还要做出精神抖擞的模样给自己的员工看，他油尽灯枯，只想关起门来捂上被子睡一觉。其实他早就应该睡的，可是刚才，他不是在等那些盲流们的回馈么？就等着他们成功清场，他给他们结算了报酬好安安心心睡个安稳觉，哪怕一个小时也好。结果，那一个小时的睡眠与他擦肩而过，一去不回，剩下的是漫漫长夜，地狱一般真实的噩梦。队伍的起点，第一张椅子的靠背顶住了房门，挡住了钱乃行的逃路。椅子的长龙摆着尾巴在走廊里延伸，坐着排队的女人还不到总数的一半。她们还是老战略，轮流休息，轮流吃夜宵，轮流值班排队。孩子们嚎着嚎着累了，也就睡过去了，可是老钱还是不能睡。天又亮了，宛如行尸走肉的老钱抱完了最后一个孩子，他如释重负，神情麻木地走出了房间，穿过坐满女人的走廊，来到底楼的餐厅吃了一顿绝望的早餐。下巴挂满隔夜的胡渣，咖啡撒在细蓝条纹衬衣上。他喝了三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试图用苦味驱走困意。但意志消沉的人是无法对抗困意的，咖啡只是强行刺激大脑保持兴奋，兴奋不代表不疲劳，老兴奋着得不到休息也是会死人的。钱乃行顶着一张隔夜脸，穿着污着咖啡渍的衬衫，却再也不愿踏入被二奶军团占领的酒店房间，想要回家，想想那里也是沦陷地，顿时觉得自己无家可归，连个洗脸换衣服的地方都都没有了。他不得不带着这副狼狈的形象去他的办公室。而二奶军团也高奏凯歌班师回朝了，嫌酒店供应的早餐口味不好，路上还在一个点心店门口停了下，打包买空了店里刚出过出笼的小笼生煎、豆浆、油条、馄饨。她们回到华琴打扫过的钱家客厅里，相互扶持着，照料孩子、吃东西、补眠。瞧着老钱就要垮了，撑不过今晚了，就要攻坚战了，她们也禁不住跃跃欲试，很难休息好。华琴前一晚休息得早，精力不错，那一点点感冒的小症状也不药而愈。她收集完情报，慢吞吞地地从冰箱里找出一个鸡蛋，一卷火锅牛肉丸，一卷挂面，半瓶海鲜酱，一锅炖了，热乎乎吞下去，又跑到车库里去给温诚打电话了。“听说你昨天手段不俗嘛，小流氓遇到大流氓，吓跑了。”

华琴半讽刺半嘉许。“一般般，小意思。你那边成效如何？”

温诚在这件事上倒是尤其低调。也许他就是爱贫嘴，真正的手段还是不希望人多宣扬的，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事半功倍，老太太正转着变卖家产的主意，数了一夜金银珠宝。但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所以还得再不着痕迹地推一把，纠正方向。老钱不行了吧？今晚打算怎么折腾他？”

华琴说，“老是车轮战也没意思，你就不能再想点别的损招吗？别老拿孩子他娘去填。车轮战术怕已用老了，她们毕竟是新手母亲，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照顾孩子上，余下那点精力就算轮流上阵也被拖垮了。我刚才看到好几个睡觉都打呼了。”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这种节骨眼上，叫她们乖乖在家里等消息，她们也呆不住啊，更何况华琴这头才是决胜关键，需要制造清谈气氛彻底拿下老太太。所以到了傍晚，二奶们老早收拾好了应用物品，眼巴巴地等出门了，大巴也是如约而至，接走了她们。在酒店的晚饭吃得有点闷，第三顿了，换得了菜换不了口味，她们有些吃腻了，何况主盘不是吃，是整垮老钱啊。孩子们又不合时宜地哭了，老是哭老是哭的，也不管大人受得了受不了，有人就焦躁了，又想把孩子摔给老钱去，有人大约是勾起了伤心事，撂下筷子抹起了眼泪。决心是一回事，她们也到了身心俱疲的关头了，也快撑不住了。她们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什么亲人，曾经指望着钱乃行给她们一个安稳的栖身之地，没料梦想落空，还平白拖上一个累赘。反省和自责在这时才出现了。是，她们也是错了，不该偷懒胆怯，把创造美好未来的责任托付在一个不相熟的男人身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的。但，钱乃行也必须付出代价。她们有多痛苦，他就要多痛苦。她们攒起来一共三十六份痛苦，钱乃行就要背着三十六份痛苦活下去。炒勺二奶丽娜不说话，出门去找温诚问计，片刻后回来，手里握着扑克牌似的一叠房卡，进门一人发一张。众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眼巴巴地望着丽娜等派遣。丽娜说：“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温先生说，事情明天中午以前就可以解决。让我们好好去休息，剩下的活，他一人做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