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全市有几家餐馆你知道么?怎么这么巧就在一个馆子里遇见了。”
马滔滔用眼神指指柳妍。柳妍看金惜早:“你敢不敢打电话给你那个?”
金惜早叫:“喂,我说了,那家伙的性质不一样。他干点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马滔滔也喝了一大口酒说:“你就打一个,让大家心理平衡下,不好么?”
金惜早想了想,把新买的手机掏出来,拨了个号码,电话接通后,她切换到公放模式,大大咧咧地问:“干什么呢?”
那边很安静,没有音乐,也没有嘈杂人声。史甘说:“在宿舍备教案。”
尽管一直强调这家伙的性质不是男朋友序列的,金惜早还是不能免俗做出了一个胜利的眼神。她说:“你生活够无聊的。”
“你在干嘛?你那边很闹,这么晚在外边,注意安全。”
小学老师就是事儿妈。“我和朋友喝酒呐,要不要出来一起?”
金惜早随口道,这都习惯了,立刻发现周遭气氛不对,也来不及改口了。“学校大门都关了,我出不来的。你早点回去。”
学校真是个靠谱的好地方,有门房老大爷和舍监帮忙管着男朋友。“那……改天吧,我把你的手机还给你。”
金惜早切换到听筒模式,又嗯嗯啊啊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她用手机揩了下鼻子说:“我说那家伙不是那种性质吧。”
这句话重复一遍,似乎有了新的意思。不是男朋友和非男友的区别,是三无产品和放心安全食品的区别。马滔滔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那也不能说明其本质如何。只是还没机会,又不是不想遇到机会。”
金惜在不跟她抬杠,端起酒瓶,“喝酒!喝酒!”
只有她一个人喝的是欢喜酒。有一个很愤怒,一个很忐忑,一个很空虚。喝到九点半的时候,马滔滔的手机开始连番唱戏。马滔滔喝出状态了,胆子大了,看一眼手机屏幕,掐掉,再打过来,又掐掉。“你掐掉干嘛?可能是你爸爸打来催你回去的,不接啊?”
桑仲夏把脑袋支在一条手臂上说。“嘘,我喝了那么多,说话肯定让我爸听出来,我不能接。”
马滔滔紧张地说。柳妍哈哈笑了两声说:“你接电话是死,不接电话也是死。早死晚死都得死,现在回家让你爸闻出来是死,等酒气散了半夜回家还得死。”
她喝多了以后,讲话像写材料了,喜欢用骈句排比什么的。“那怎么办?你们得给我解释,我都是陪你们。”
马滔滔把手机电源关了,放进包里。“我们送你回去,我们来解释。”
金惜早说。四人买单,都忘记是谁最后掏的钱了。走到马路边,柳妍先弯腰吐了一回,打到车后,桑仲夏在车上叫唤停车,把车窗降下来趴在窗上吐了一回。车开到马滔滔家小区里,付钱下车,四个人摇摇晃晃下来,手拉手走成一并排。“啊,深冬的夜空如此爽洌。”
金惜早心旷神怡地仰头,深吸一口气。就是市区空气污染太严重,都看不见星空,只有远近高层建筑的灯光把整片天渲染出各种颜色。“刚才手里有把刀,我能过去杀了那人。”
柳妍仰着头说,“不过现在就算了,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她恢复得倒快。“我还是想知道祯祯在哪儿。”
桑仲夏喝醉了还在操心这事儿,手被拉着,没法腾出来打手机。“一会儿你们上去帮我解释哈。”
越临近家门,马滔滔越紧张,酒醒了一半。马滔滔掏出钥匙打开楼道门。四个人你推我搡,相互帮助着上了楼。也许是闹出的动静大了点,把楼里的人都惊动了。马滔滔的爸爸衣着整齐地站在家门口,把四个人吓了一跳。“叔叔好。”
“叔叔我们逼着玛格丽特陪我们喝酒的,她自己不想喝,真的。”
“叔叔我们把她送回来了,十点钟,没迟到吧?”
“爸我没迟到啊,说十点回来就回来了。”
四个人语无伦次地打招呼解释。马滔滔的爸爸也算场面上混的,接过马滔滔对三个姑娘点头致意,还笑了笑说:“麻烦你们了。你们怎么回去?”
“没事,出租车在小区里等着呢。”
她们说。“你们到家给我打电话,告诉一声。”
马滔滔扶着门框说了这句,忽然冲进家里厨房,对着水池弯腰。呕吐声不绝于耳。三人重新坐上出租车。“去哪里?”
司机打上表,问副驾座上的金惜早。金惜早报了地址。桑仲夏垂着头,脸要塞到大腿缝里去了。柳妍把她的上半身扶起来说:“我都还没怎么样,你振作点。”
“我就想知道他在哪儿。”
桑仲夏带着一鼻子哭音说。金惜早回头,说:“你再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
“刚才一个电话他已经有不耐烦的口气了。我不能打了。”
桑仲夏说,又把自己的身体弓起来,看起来是想把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去。“那你想怎么办?就没见过你这种二十四孝的女友。”
柳妍没辙了。“要不……”金惜早神色纠结地说,“我们去找找?”
一听这话,桑仲夏腰杆子直起来了,满怀期待地看着柳妍。显然金惜早的提议说到她心坎里去了。“疯了疯了,你知道上哪儿去找么?你怕他烦你不敢打电话,你亲自杀过去,就不怕他嫌你了?”
柳妍说。“现在她肯定没心情回家。我们就当陪着她散步醒酒了。”
金惜早说。“找到了我也不进去,偷偷看一眼就走。当做不知道。”
桑仲夏补充。其实这三个女人的酒都没醒过来,否则也不会在深夜里做这种大海捞针的徒劳努力。她们先去了上回金惜早召集唱歌的KTV,问前台有没有一位姓范的先生订包厢?其实这个问题也没有多大意思,全天下姓范的多了,而且就算是范家祯在此间,万一是别人订的包厢呢?她们也不管服务生说了什么,说自己进去找。KTV的磨砂玻璃门和磨砂玻璃墙上都留着一道可以看透里边的正常玻璃,她们就一间一间逛下来,借着幽暗无比的灯光仔细辨别里头的面孔,终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