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被一个人背叛，今天被三个人背叛。今天心情比昨天还糟糕。我要去喝酒。”

柳妍的口气不知不觉蛮横了起来。“你不能喝酒。要不然，我代你喝，我喝你看？”

高照给她出主意，“你得开车送我回家，你不能喝。”

柳妍心里是有一股气撒不出来，没法撒到卞联身上，也不能怪闺蜜们，更不能冲着高照，只有折腾自己了。她说：“真心想喝，还怕没办法回家？”

“你现在气头上，去喝酒肯定收不住，不知道喝成什么样。我又不能不管你，没准到时候你酒后乱性非礼我，我怎么办？”

高照又提出了一个可怕的后果。柳妍气咻咻地按了下喇叭说：“你是不是男人？前怕后怕的！”

“不是！不是！”

高照坚定地回答。柳妍对他没脾气了。车里气氛滞了几分钟，没人说话。高照伸脖子看了看柳妍的表情，小心地说：“你不是想把我送走后自己出来喝寡酒吧？”

柳妍没说话。高照继续巴拉巴拉地说：“一个人喝醉了回家，更危险。要不要我帮你写张字条放在口袋里，免得打车时候想不起住哪里？也不行，那时候没准你连口袋里有字条也想不起来，要不然，把字条别在领口？也不好，公共场合什么人都有，万一有人假冒你的熟人把你牵走，割你一个肾什么的，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欺人太甚了，动词居然用“牵”，她又不是牛。“其实……喝酒就是喝个心态。”

高照看着柳妍的表情说，“心态到位了，也就不需要酒了。你看我就能想醉马上醉的。”

他酝酿了一下，扶住额头，再睁开眼，坐着一挺腰杆亮了个身段，双手兰花指一比，吓了柳妍一跳，险些一脚急刹车。“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他居然真的捏着嗓子唱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柳妍撇嘴。“正宗的《贵妃醉酒》！”

高照在“正宗”两个字上加重音调。柳妍只听过一个男扮女装的歌手用男女两种声音唱一首叫《贵妃醉酒》的流行歌曲，那歌手扮成女人还是生硬，远不如高照点一点头，斜一眼有味道，整一个顾盼生姿。“你还学京剧？”

柳妍惊奇了。到底是因为他天生娘炮，才去学花旦戏，还是他学了《贵妃醉酒》后喜欢比兰花指了呢？这可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什么都喜欢玩一点。”

高照倒不知柳妍心里转的念头，振奋精神唱下去，“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国粹什么的，也许让金惜早这个杂学家来欣赏能咂摸出味道来吧？柳妍也不懂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连听懂唱词都很费力。“我不要听《贵妃醉酒》，我要听《霸王别姬》。”

她打断他，点戏。其实知道《霸王别姬》也是因为同名电影。高照牌MP4很着很强大的智能语音点播系统，立刻跳转：“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呃，这个也听不懂。“能来点听得懂的吗？不要梅兰芳，唱梅艳芳，《女人花》。”

柳妍还不满意。高照牌MP4启动智能拒绝系统：“这歌太俗，我不会。”

“不会？那喝酒去。”

“女人花啊开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这不明明会的嘛。“我要听儿童歌曲。”

柳妍再度提要求。既然高照在自己身上画了个箭靶红心，示意她有气只管撒过来，她就不客气了。有时候哪，人的脾气就是惯出来的。一来一往大家都习惯了，那么强弱和主从关系就固定下来了，事后大家都会很莫名，怎么会有人对自己这么好，或者自己怎么就该着谁欠着谁呢？“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冷不丁地听见这首歌，柳妍两只眼睛酝酿泪水，嘴角却弹了起来，压也压不住。“终于笑了，终于笑了。”

高照连唱带比划累了半天，见到成效，颇感欣慰。车到柳妍住处楼下。高照说车就扔这儿吧，反正他有一阵开不了了，借给柳妍开也无所谓。柳妍坐在车里，眼睛红红的，还没泄洪，不敢上楼去，坐在车里犹豫。高照下车走了十几步，又走回来，坐到她边上，说：“这又怎么了？是不是要借我肩膀用一下？”

“你开不了车也是我害的。对不起。”

柳妍憋了半天说出这一句来。“你就说这个？我太失望了。”

高照掏出手绢擦了擦额角，“我紧张得汗都下来了，你只说这个。”

“还有谢谢你安慰我。”

柳妍补充了一句。“就快入正题了。我期待。”

高照双手合掌，攥着手帕，眼睛闪闪地看着柳妍。柳妍被他逗得又笑了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问吧，什么问题都可以。”

高照简直想越俎代庖，自问自答完成一切过场。“你真的是GAY吗？”

柳妍看着高照的眼睛。高照肩膀一塌，身体落回椅背上，伸手按住额头：“这个问题……让我怎么说……这个问题太让我意外了。”

他以为问题会往“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这一路走，然后他说可以，然后……虽然有点趁虚而入的意思，但是这才是顺理成章的好么！对手的性子闷了点，身材却是一等一的好，能被这样的姑娘表白，也是件有面子的事。柳妍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人家一路安慰了自己半天，她最后还打探人家最隐私的隐私。“你自己说什么都可以的……”她把头转向车窗一侧，忽然看见楼上自家窗户上光亮一闪。她立刻松开安全带下车，朝上张望。“又怎么了？”

高照不知她慌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