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已出了西秦地界。马胖子回首遥指道：“小魏，我等已出西秦，现已是义渠诸戎地界。此地就是白马，其国民风甚是剽贼，商队经此常有闪失，我等自此须打叠起十二分精神。”

魏无忌详惊道：“那如何是好？”

马胖子失笑道：“小魏，你除了两匹骆驼，一袋好酒，横竖看都再无值钱的宝贝。老子身家性命都在这里，尚自不惧，你一个穷光蛋怕怎的？”

魏无忌道：“话虽如此，但打起来终究可怖。我人生地不熟，便是要逃也不知逃向何处。”

马胖子呸道：“你要逃哪里？真干不过，我是倒血霉了，你要逃甚么？义渠诸戎交战，自古以为就不杀妇孺儿童。他们抓了你，你就成了他们的奴隶，替他们放牧牛羊，何等快活，为甚么要逃？”

魏无忌也呸了一声道：“马大哥，马胖子，活该你追不到美女。你去当奴隶快活吧，你去替他们放牧牛羊吧，小爷我还是自由自在的好。”

马胖子怒道：“好啊，你个小兔崽子，别人喊我马胖子，你也叫我马胖子？”

“刷”的就是一马鞭抽了下来。魏无忌看得清楚，知这一鞭是虚打，并不躲闪，待鞭影从身前掠过，方抗声道：“你没来由咒我当奴隶干什么？我不叫你马胖子难不成还喊你马大哥？”

马胖子见魏无忌竟无惧色，咦了一声，道：“小魏好胆色，怪道你家大人放心你一个人去措温布。你道当奴隶不好，你可知我若有闪失，轻则钱财尽失，重则性命不保，哪有当奴隶留得性命的好。”

魏无忌晒笑道：“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倒不是十分害怕。我其实是怕你马大哥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真给商队招惹来什么强敌可就不妙了。”

正说间，却见前队人马已是停了下来。两人望前看时，只见前方一队兵马阻住去路，竟是在那已等候多时的模样。马胖子嘟嚷道：“这条道我也走过两次，何曾见才出大散关就遇挡道的了？”

早有数骑佣兵迎了上去，为首佣兵喝道：“我等乃山豹佣兵团，尔等何人？为何阻我等去路？”

对方一骑马出来，喝道：“我等乃豪帅私兵。现前方战事吃紧，粮饷不足。豪帅有令，过路商旅，需在往日关税上增加两成。我等奉豪帅令，特来晓谕尔等。尔等若不情愿，可绕道而行，我等并不阻挠。”

佣兵队里又有数骑涌出，为首一人，骑一匹黑马，身形极为壮健，拱手道：“某乃山豹佣兵团的大当家严之望，见过诸位军爷。不知豪帅是对何方用兵？我等欲经贵国前往秋水，路尚通否？”

对方亦又有数骑马出来，为首一人，头戴一顶白色小毡帽，毡帽上插着数支长尾雉鸡羽毛，微风中左右摇曳，望定严之望道：“原来是严大当家，吾闻名久矣。吾乃豪帅麾下少卿安陵，奉豪帅令镇守此地。因休屠、昆邪二国欲对吾国用兵，豪帅与义渠君、秋水王决定先发制人，挥军联手进击休屠，现双方大军相峙于摩天岭。尔等欲取路秋水，绕开摩天岭即可。”

严之望谢道：“承蒙安少卿直言相告，严某不胜感激。我与各位掌柜的商量一下，稍后即予安少卿回复。”

遂勒马而回。少顷有佣兵来请马胖子前去议事。马胖子自是愁眉不展，哀声叹气去了。魏无忌心里明白，白马国欲多抽这两成关税，多半是抽定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税额提高了，这些商人带的货物自也会相应提价。千里贩运，买得起的必定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部落首领。那些游牧野民提不提价都无所谓，他们生计尚且艰难，又怎么买得起商贩们带的稀罕物品，欣赏得了龟兹歌舞？只是鬼方诸国素以义渠为首，咸尊义渠号令，为何竟突然大起干戈？鬼方诸国，休屠素与西秦亲近，义渠数年前已臣服于秦，西秦已俨然是鬼方诸国共主，如此五国交兵，必有蹊跷。正思忖间，马胖子已议事回来，召集自家商队数个管事的道：“适才与各位掌柜的商议了一番，有半数商队意欲回转。我以为，合义渠白马秋水三国之力，当稳操胜券，休屠昆邪必定难以抵挡。且我等又无需经休屠过，故决意继续西行。现请大伙儿来，是征询尔等意见，是随我西行，还是随他人回转大散关去？”

当即有老成的管事道：“马掌柜虽说的是，但兵无常胜，事无常理，我等小本经营须冒不得如此大险，故老朽还是先行回转大散关，待得情势略稳，再行出发不迟。”

亦有年轻的管事道：“我等如此规模商队，一年方得两三次。如今有半数知难而退，吾等若继续西行，则更是奇货可居，其利必定倍增。富贵须向险中求，或许此番事了，吾亦是富家翁了。”

商议来商议去，竟是亦有半数欲要西行，半数欲返。马胖子当即与管事们议定，欲返回的随回转的商队回去，决意西行的继续结队西行。商议妥当，众管事自去准备去了。马胖子望着魏无忌道：“小魏，你是回大散关呢，还是与我等一道继续出发？”

魏无忌叹了口气道：“我不知该说马大哥你是利令智昏呢，还是色令智昏？我是一个小流民，天下都可去得，哪里会在意别人打不打仗？可是马大哥不同，你的身家性命都在这，须知战火无情，刀剑无眼，这个险你本无须去冒。这个天下，钱是赚不完的。有命赚，还得有命花。青山若在，何愁无柴？你若听我一句劝，就带着你的伙伴们，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待形势明了再行出来。”

马胖子怔了半晌，方道：“小魏，你说的也许有你的道理。但你可知道，回去的固然有一半人，可选择前行的同样有半数人。难不成这些选择前行的也与我一样，都是利令智昏或色令智昏不成？”

魏无忌叹了口气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常言道交浅言深，谁能肯听？马大哥既然不听，我自无话可说。但愿此行顺风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