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周五来了学校。 因为出现得太突然,班里搅锅般的吵闹倏地按下了暂停键,看向后门口手插兜儿迈着长腿懒悠悠走进来的少年。 萎靡不振、暴躁狂怒、伤心欲绝…这些大家乱猜测的情绪都没有,江从唇色浅淡泛白,看着有些病气未消的没精打采,此外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表露。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看到自己位置上只剩下一张桌子时似乎是顿了一下脚步,但很快若无其事地衔上,顺手把最后一排余下来的空桌椅拎过去,对上自己的桌子。 江从坐到了里面,往墙上一靠,两条长腿交叠搭上另张椅子,一个人占俩位,慵懒随意,然后开始旁若无人地玩手机。 众人面面相觑。 回来了。以前那个熟悉的江大佬回来了。 安静的空气中带着好几丝尴尬。 因为黎星沉正好就站在他拎走的那张空桌子旁边收作业。 黎星沉没有看他,那道视线也如预料中地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这是她要的结果。 可为什么感觉背脊上好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她都要挺不直身了。 江从之前交代过那群二世祖们英语作业必须交,所以他们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潦草交差,作业并不难收。 黎星沉臂弯里抱着摞作业,转了身却没走。 班里渐渐恢复闹态,一群男生围到江从位置上说要打牌,她身边空了。 还不算太吵,隔段距离,黎星沉听见有个人说了句:“还以为从哥得好长时候才能好呢。”
不知道他说的是生病,还是别的。 没几秒,他淡淡低哑的嗓音传过来,云淡风轻:“不至于。”
黎星沉脚步迈得沉重。 她回位置坐下后,两肩一松,肖佳见状,叹了口气,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黎星沉用笑容回应自己没事。 江从下午课没上完就走了,非常符合大佬先前嚣张自我的行事风格。 一切都已经回到了原本的轨道,却掩盖不掉有些事情已经从根本上改变的事实,晚上放学回家,黎星沉还是选择了经过俱乐部的那条路。 她不自觉放慢脚步,在要从门前走过去的最后一刻,终是没忍住往里看去。 烟雾流窜,只一眼,她便看到了靠倚在沙发上的江从,兴致寥寥地把玩着打火机,旁边的人是上次和他一起比赛射击的顾四少,而他的另一边,坐了一个女生,离他很近。 黎星沉默默收回视线,没多久拐入昏黑的小巷。 “咳咳…”杨浪打断喋喋不休的顾四少,摸摸后脑勺,“刚…好像谁…从门口过去了哈…” 从起始到现在,就这一句话真正入了耳,江从转打火机的动作蓦地停下,掀起眼皮往门口看去。 门前已空。 坐在他边上的女生,鹅蛋脸大眼睛,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清纯温婉,唯一不足的可能就是顾四少交代的那份单纯她只能靠装,因而流于表面。 这是顾四少带来的人,却不是他惯来的审美,给谁塞的可想而知。 女生也往门口瞟了一眼,而后弯着眼睛看向江从,甜腻腻地开口:“谁呀?”
顾四少递来个“懂事”的眼神,他对这个辛苦找来的平替挺满意的,虽然离那位差得远,但最起码江从看了一眼没让滚。 然而下一秒,江从不耐地起了身,没理那个女生,语气凉淡不留情面,对顾四少说:“别往我跟前带人。”
言毕,他往楼上走。 江从话挑得直接,气场也冷,女生神色讪讪。 顾四少翻了个白眼,对她摆摆手,女生就走了,接着他对杨浪埋怨:“你瞅瞅,我这还不是特意找了个他喜欢的类型,好转移他失恋的注意力?不识好人心。”
“错了。”
杨浪纠正他的认知,“从哥喜欢我们星姐,是喜欢她这个人,与类型无关。”
说话间,江从转了方向,出了俱乐部。 顾四少从人影消失的门口收回视线,不是很理解,“就非她不可?”
杨浪万分肯定:“非她不可。”
江从隔着远远的距离,把他的小姑娘送回了家,他也学会了偷偷的,不让人知道,不打扰到她。 —— 八卦的角落,消息一传,犹如风过原野,江大佬和小甜心吹了的事儿众人很快知晓。 奈何任何相关帖子都发不成,只能动两下嘴皮子,掀不起什么水花,于是不想翻篇也得翻。 课间闲聊最不缺的就是新八卦。 老严关注着动态,给学校汇报了上去,也算告一段落。 要说一个班里,前后隔的可不光是距离,除了肯往前排跑的茹灵,黎星沉和后面的人基本已经没了交集。 甚至有时候他们的打闹会因为她的经过而忽然停止,气氛就开始不自然,她走过去,他们才会继续嘻嘻哈哈。 而她身边只有肖佳话痨一点,老师眼皮子底下的地段,坐的都是相对安静的学习分子,七班里也就这几个了。 不过她和江从也不是毫无交流,只是变得屈指可数。 一次是照例收英语作业。那些男生没拂她面子,作业一直都有按时敷衍上,最后只差了江从一本。 负责他那一列的小组长战战兢兢走过去,“江…从,作…业…” 江从正打游戏,抬了一下眼,人就被吓跑了。 只能黎星沉过去问他要。 他侧着身,还是靠在里面的墙上,腿伸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 黎星沉站在他腿边,温声道:“江从,英语作业。”
周围的空气都是凝结的,没人敢闹。 江从打着游戏,不紧不慢腾出只手从桌兜里抽出本作业,扔在了桌子上。 他连头都没抬,这次好像算不上交流。 说上话的一次是关于那把伞。那天中午她没有和肖佳一起,吃完饭回来得早,他在楼下花坛边的角落独自抽烟。 她突然想起那把伞,不知什么作祟,就朝他走了过去。 江从把烟掐了。看着她。 “你的伞…” 没等她说完,他直接打断,嗓音轻淡:“扔了就行。”
还有一次是个乌龙。她听来江从打球崴了脚的消息,脑子一热没顾得多想就跑去了医务室。 去了才弄明白状况,崴脚的不是江从,好像是柏代逸班上的一个男生,并不严重。 但是她已经进去了,里面聚了一群男生,江从疏懒倚着墙,没玩手机,在她进去的刹那,两人极短地对视了一眼。 误会的人不止她一个,沈妙恩也在。 只有柏代逸大咧咧地和她打了招呼,问她哪不舒服,黎星沉撒谎,说有点感冒。 这次好像也算不上交流。 此外就没有了。 她回归人海,他依然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