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人生如戏,倒不如说它如歌,每个人从出生就开始为自己谱曲,在青春的时候才开喉,到成年时正是唱到曲子的高潮,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让听众彻底辨清,这一曲到底是伤是悲,是欢还是乐。当人在闭眼离世的时候,曲罢音落,人生收尾。整首曲子里的酸甜滋味也只有歌手才能真正的体会,有脐带连动的亲情,有知音相遇的友情,还有,最最牵魂的,爱情。就如那首歌词所唱:一曲高歌千行泪;情在回肠荡气中。情在回肠,荡气中。我想,这尘世一遭,终究不过是一场车水马龙的经历。席浠走了。雇主说,她走的时候面容安详,一定是了无牵挂了。雇主也说,她有些羡慕她了,她可以去见妈妈了,和她的妈妈长的一样的妈妈。我握着她的手,一切言语都很无力。在席浠的病房前,我看到几乎要被我忘记面容的洛文正扶着无法接受事实的栾云力到休息室休息,栾云力很气愤,他骂席远山,他骂雇主,他骂身边每一个人,他大骂是这些人耽误了席浠的病情,如果早点告诉他,席浠就不会离开。他认为只要有钱就没有治不了的病,全是他们,全是他们害了他视如女儿的浠儿,他越说越气氛,老泪直涌。在遇到席浠的病情前,我也一直和栾云力一样的思想,只要有钱就有奇迹,医院里每天死亡的人一定是没有钱的普通百姓,他们无钱医治只能眼看生命凋落,又或者是中上等的家庭,他们已经花钱了,只不过钱花的不够多。在我的印象里,富裕家庭的人不会有因为病痛去世的人,因为他们有足够的钱去医治,可以满世界的去寻找奇迹。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演的么。直到现在才发现,钱的力量在病魔面前也会无力。经过发泄之后的栾云力安静下来,一副颓然,在从我身边经过时,我忽然觉得他在一瞬间老了许多。中学时,一部《钢铁侠》轰动了每个少男少女的青春,每个女孩儿都想在将来遇到一个钢铁侠,每个男孩儿都想在将来成为一个钢铁侠。也许没有人对电影里的故事记忆多少,只是对这个名字做了一个很宽泛的解释,钢铁侠,风吹雨打,艰难险阻,屹立不倒。但是,这注定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这个世上没有钢铁侠,也没有人能成为钢铁侠。如艾颇,如席远山,如栾云力。这些被才气、浪漫、金钱所眷顾的宠儿,终究逃不脱一个,凡人。然而,受此打击的人也不止这些。当我走到病房门口,刚刚抬起的腿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在那满屋白色里,罗安抱着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眼睛的席浠哭的泪如雨下。我看到过任晴飞在诉说母亲时眼睛里泛着如星星一样闪亮的碎光,璀璨温情;我看到过叶铭辛在经受我的决绝时眼里流出如珍珠一样晶莹的液体,稀少珍贵。我也看到过张成成在得知张双双已经彻底离开时如雹点一样淅沥而落的泪水,急切且不容抗拒。那些泪里有幸福,有伤痛,也有悔恨。我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男人能够像罗安这般,眼睛紧闭,嘴巴大咧,泪水如洪,无休无止,他经过努力压制的哭声以最低的音节通过胸腔传出,那里面的悲恸和绝望同时抽动着我的泪腺,我倚在门边,牙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有谁会相信那里面的男女,一个曾是荧屏内外落落大方的柔情女神,一个曾是在餐饮业璀璨耀眼的阳光才子。一转眼,一个挥手而去不再回返,一个展开双臂再也拥不回灵魂。从此天上人间,再也不见。她说,她讨厌他,即使他再爱她,她也不能给他一点爱,她爱的是别人,她怎么也爱不上他;他听她的,不再惹她的不快,即使一直围绕在她百米之外也不敢再近她的眼前,只有在她闭眼的时候,他才可以偷偷看她的样子,只有在她不能再说出讨厌他的时候,他才可以靠近她,拥抱她。原来,有些人注意是在你闭眼之后,才能被允许在身边。医生诊断席远山是突发性脑溢血,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雇主和李猛在席远山的看护和席浠的丧事上来回忙碌,栾云力在伤痛过后开始主持大局,他说要好好送他的浠儿一程,罗安一直守在席浠身边,面目表情呆木,痛哭之后就一直不声不响,别人和他说话他也听不见,好像他的魂魄早已经随席浠离去,只剩下一副躯壳,和一口暂时还不能断的气。我坐在医院的门口发呆,大家都在忙,只有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能做些什么。来医院一个小时了,叶铭辛身边的人我只看到了洛文,他可能不记得我了,来回在我身边走了数次,完全一副陌生人的模样,眼角都不舍得扫我一眼。他一直在打电话,我知道一定是在打给叶铭辛,因为他对雇主说,让席浠等叶铭辛回来,等叶铭辛来看她一眼,再让她彻底的走。不能让她有遗憾。我游走到医院门口,表面给自己的理由是想躲避楼上氤氲的悲伤,其实说到底还是想早点看到他。我真的担心他。不管他对席浠的感情是爱情还是亲情,终究不薄,席浠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女人,这一点我不能反驳,也不得不承认。秋风像在打盹儿的老人,一会儿清醒一下,清醒的时候就舍不得闲着,吹得两边的树大幅地摇动,卷起的沙尘在空中打了一个璇儿后就向我这边扑来,让我突然想起当初我夜守依枫的那晚。那个时候的我满脑里都是与他重逢的欣喜,心下只纠结着一个问题,他到底有没有忘记我。千万不要忘记我。那个时候,没有什么爱与不爱的踟蹰,心下只有一个恒念,只要他没有忘记我,我就一直爱他。永远爱他,不退缩。但是如今,他说爱我,爱的丢了自尊,缺了自信,我却又开始执拗于信任了。是我爱的不够,还是我爱的贪心?我揉了揉吹进沙的眼,看见大门口又涌入一辆救护车,车的鸣笛刺啦啦地响,直到停在我的面前还在叫着。我急忙站起身闪到一边,看见院里出来三四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推着单车急匆匆地跑到救护车旁,车后门打开,车内的医护人员架着担架伶俐地将病人放在单车上,与我擦肩而过之时,我清楚的看到那个躺在担架上的人面色苍白,满头是血。“叶铭辛!”
我像疯子一样扑过去,边跑边喊,直到一个人突然挡在我的面前。“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丰安瞪着一双腥红的眼睛,猛地将我推倒在地,咬牙切齿。“滚!”
他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