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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国家或是地区更是如此,就在凉州府的“特卖会”如火如荼的进行时,大宋这边的年节却愈发惨淡了。
百姓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影响,这要得益于大宋良好的商业环境,毕竟这是一个商业繁荣的时代,在小农经济下百姓的生活不能算是小康,但也依旧能让大部分的人维持生计。 制造业转移到了西北,但农业却依旧坚挺,人嘛,总是要吃粮食的,在大宋有了土豆和地瓜这两种高产的农作物后,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的闹过一次大饥荒了。 许多地方州府的常平仓堆放的不再是传统的麦子和稻米,也不是小米,而是土豆和地瓜,这让市面上的粮食价格也跟着下降了许多,毕竟常平仓一般都是在饥荒年用来救命的,而救命就不同与寻常吃食,只要能填饱肚子不饿死人就行,至于麦、粟、米这种传统粮食就不用被放入常平仓中,百姓能卖出更多。 只不过无论灾年还是丰年,农人手中的粮食总是卖不出太多钱的,最后的大头还是被豪门大户给搜刮了过去,但这依旧给百姓留了条活路。 百姓们平稳的过了这个年关,开春之后青黄不接之时,家中尚有余粮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日子。 但朝堂上不一样,辽朝的使者打着给大宋官家贺正旦的名义来的,不过更多的还是为了向宋廷索要新增的岁币。 这就是骑在脸上的侮辱,赵祯一边还在想着要不要断绝岁币这件事,现在好了,不光要继续向辽朝纳岁币,还要增加,从原先的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增加到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 所以这个春节赵祯过的非常不好,以至于正旦大朝会上群臣们战战兢兢不敢言语,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岁币还是必须运到雄州交割的,否则便是大宋失信,辽朝很可能会真的借机南下,自己收取关南十县之地。 原本应该君臣和乐的正旦大朝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御史中丞王拱辰被赵祯召见留身奏事,他是朝堂上少有当初在富弼出使辽朝时据理力争之人。 虽说他得罪了叶安被打了一顿,但就是这一点让赵祯非常欣慰,认为他是可用之臣。 在陈彤的带领下,王拱辰已经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后殿之中,此时的他礼数周全,没有一旦放肆,就算赵祯还未过来,也不愿在锦凳上坐下等待,这几乎是只有老臣才能享受的礼遇。 作为朝堂上的高品言官,他岂能不知赵祯寻自己的意思,就是大过年的皇帝心中不痛快需要寻人倾诉,顺便再问问自己的看法。 对于皇帝的召见,王拱辰内心是不愿的,庆历增币已成定局,寻自己又有何用? 不过这是个向官家谏言的好机会,尤其是对开源节流之事发表意见的好机会,王拱辰虽然不愿,但还是必须要接受,因为他属于反对变法一系。 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从閤门传来,王拱辰立刻对并无褶皱的朝服整理一番后朗声道:“臣王拱辰参见陛下!”“盛世佳节,王卿无需多礼。”
赵祯看着眼前一丝不苟的王拱辰非常满意,抬了抬手又道:“平身。”
在听闻平身二字后王拱辰这才直起腰道:“谢陛下,就算年节之时,臣亦不敢失礼,此君臣仪也!”
说出这样的话便是针对那些忘记礼数的人,也瞬间让赵祯想起了那位曾经亦师亦友但礼数周全却从未发自内心的人。 随即微微皱眉道:“嗯,王卿此言有理。”
在御座上坐下,指了指锦凳道:“朕赐坐你便坐吧!只要心中有尊卑之思,朕便不在乎眼下的礼数,非是帝王拢络的手段,而是朕的君王之度。”
这一次王拱辰没有推辞,而是撩起前襟后在锦凳上端坐,上首的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朕今日召见王卿,乃问计于你,辽朝增币已成定局,然国朝之冗费愈演愈烈,朕变法在即,可有谏言?”
王拱辰心思如电,随即叉手道:“臣下不敢妄议官家定计,然据臣所知国朝这些年进项有增无减,既国帑费用甚巨,当以节流为轻,开源为重!”
“哦?”
赵祯轻声表示惊讶,随即道:“看来你是不支持变法的,但凡事应当讲究个缘由,如今朝堂之上变法之声甚嚣尘上,为何王卿另有疑议?”
赵祯微微眯起眼睛,变法之事乃眼下重中之重,几乎所有能臣都觉得变法才是除去三冗的唯一办法,可没想到王拱辰却是第一个在留身奏事时反对的。 “臣以为祖宗之法不可变,此为我大宋立国之本也!”
不等王拱辰说完,赵祯便清冷的开口道:“逐条明述!”
王拱辰站起身先是一礼,随即便开口道:“回禀陛下,如今之三冗乃冗兵,冗官,冗费,此三者并非眼下才有之困局,国朝立国之初便有此等冗费,为何如今却再难支撑?况冗官,冗兵以至冗费亦非坏事,臣以为太祖以巨财养将门乃安定之举不可轻废,国朝以高俸养士亦不可废除……如此方能使武将安定,文官不思贪腐,陛下之江山社稷亦然稳固!”
稍稍顿了一下,王拱辰继续道:“冗兵便更简单了,乃是国朝善政所至,自国朝立鼎之时,太祖太宗便以灾民充作厢军,如今国朝厢军之数骇人,但却正是此法才使得从未有灾民作乱之事发生,此厢军者多为贱役,只需妥善安置,以能臣治其复业,国朝便可削减冗费也!”
杯酒释兵权的旧事都敢提出来,赵祯也是被王拱辰的大胆吓了一跳,边上的陈彤就没法看了,早已哆嗦的将身体挪到閤门边上,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木人。 不过越是这样的大胆言论越令赵祯好奇,随即道:“嗯?有些道理,但有悖常理啊!”
谁知王拱辰摇了摇头道:“官家,国朝安定乃是一等一的要务,动了这两样便是动了国朝的根基,这也是为何武将和一部分官员反对变法的根本,既如此,为何不寻一个更好的方法以改眼下之制?”
赵祯略带深意的微笑道:“哦?如此说来你并不是反对变法,而是范仲淹等人的变法并不合适?”
王拱辰神色自若:“官家明鉴,变法改制非是坏事,却需解开国朝之弊,臣下以为范仲淹,韩琦等人所提变法不识时务,非是善举!”
没想到王拱辰并不反对变法改制,只是反对范仲淹等人的变法手段,如此一来赵祯心里便舒坦许多,他知道眼下的大宋需一场改革才能消弭困境,所以王拱辰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