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司农寺的廊下,听着外面汴河的流水声,倒也是别有情趣,但一到饭点,优雅的的环境和情趣便会瞬间被充满烟火气的声音给冲垮。 汴河两岸皆是小摊小贩,推着车便来了,一个简单的棚子以及亲民的价格足以吸引来各种各样吃饭的人,虽是内城却也少不得游人和做工的劳力。 甚至因为吃饭的人多,不少人把生意做到了船上,有些小船会沿着岸边叫卖自家的吃食,有些则是直接把用餐的地方开设在了船上,当然这样的船上也有年轻漂亮的妓子相陪,可不便宜。 有些士大夫则是会趁着吃过午饭后的困瘾,直接在船上睡个午觉,听着河水,枕着美人圆润的大腿,自然是睡的“春意盎然”,甚至有人为此取了一个雅号,名曰“酥玉枕”。 由此可见宋人生活的奢靡,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享乐主义,连平民百姓也会去往脚店吃饭,但更重要的是实惠。 东京城的吃食铺子太多,竞争激烈,价格自然也就不高,甚至相比自己在家做饭都要便宜些,谁还会在家开火做饭?还不够费事的嘞! 司农寺的廊下餐主要是一些简单的饭食,素汤饼,米糕,腌菜,肉菜也有,不过是些烧的极为难吃的白水煮肉,还需要蘸着浓重的酱料掩盖肉上的腥气才能吃下去。 但就是这样的廊下餐,一群小吏却是一顿不拉,归其原因还是免费的,吃不了还能兜着走……叶安终于知道这句俗语的来历了。 吃不完的廊下餐可以打包带回家,瞧见周光祖小心的把精米饭装进陶罐中,顺便还把一盘腌菜给带走,叶安便不解道:“家中有难处?”
不等周光祖作答,边上的小吏便笑道:“少卿有所不知,这厮忒是吝啬,带回去的这顿饭今晚吃一顿,明日一早还要吃上一顿嘞!也不是家中借据,就是省钱惯了!”
见被一旁人打趣,周光祖红着脸道:“都是精米,若不带走可惜了不是?少卿?”
叶安笑着点头道:“带走好啊!免得浪费,本官倒是提倡你们这么做,好事,好事!范少卿,您的酒菜呢?”
范子渊微微一愣,随即看着坐在廊下桌前的叶安无奈苦笑道:“这便让人送来,老钱把酒菜拿来廊下吧!老爷我同叶少卿在这里吃食。”
司农寺的午餐也仅仅是够填饱肚子而已,要说好吃远远比不上食为天的饭食,精致的菜色在桌上摆开,叶安便邀一众小吏同吃。 “在本官面前莫要拘谨,做事的时候有上下之分,吃饭歇息的时候便都一样,今日是范少卿设宴款待诸位,莫要拘谨。”
叶安说完便开动起来,食为天的酒菜一项是好口味,至少铁锅炒菜的精髓已经被发挥了出来,香气四溢,唯一的缺陷便是时间长了些,食盒下虽有炭火,但还是差了不少。 相较于叶安的挑剔,周光祖等一众小吏可完全没有一丝不满,食为天在东京城中的一十二家分店他们任何一家都去不起。 无论是酒菜价格都是极高的,虽然已经开春,但绿菜还是少见的,这时候还能吃到绿菜的脚店有几家?! 在场众人吃的开心,唯有范子渊满脸的无奈,这顿饭本来是他打算给叶安赔罪的,毕竟让他一个人在司农寺忙活了一上午,更是让他知晓了司农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长生啊!哥哥这便算是给你赔罪了,现在你也知晓这司农寺是个什么模样,我等只要把良种之事做好,便是有功的,到时离开司农寺,去往哪个衙门不行?”
叶安奇怪的看了一眼范子渊道:“你就没想过把司农寺的权利都给收回来?”
“收回来?嘿嘿,长生你是不知晓这其中的水有多深啊!宗室,内侍省,还有外戚都占着位置,这些人是咱们能管得了的?虽然品级不高,但都是恩荫官,咱们怎么管?!”
范子渊算是说出了实情,这也是那些司农寺中的小吏想说而不敢说的事情,他们没必要得罪人,况且就算他们不说叶安早晚也会知道。 瞧见叶安不满的眼神,范子渊笑着拍了拍叶安的肩膀道:“知晓你想做事,也是个能做事的人,但有些事情你做不来,知晓我为何一直在司农寺呆着吗?以我叔父的关系到也不至于总在这座冷凳面不是?只是想着做些实事来,可谁曾想毫无施展手段的机会,直到你向圣人进贡土豆和地瓜,哥哥我便知晓机会来了,谁知道半路又杀出个你来成了司农寺的少卿…………” “怎么,长生不配同你一寺为官?”
酒足饭饱的叶安喝了一口酸汤饮子,玩味的看向范子渊。 谁知范子渊认真的点了点头:“开始我真的认为你做不得事,太过年少了些,只是觉得土豆地瓜这样的良种你献出的功劳以足够大,只是没想到…………” 瞧见范子渊欲言又止,叶安笑了笑:“没想到我是真的打算到司农寺述职的?所以你才让司农寺的小吏刁难我,今日也是看看我是否能够在知晓司农寺的实情后继续下去。”
“然也!”
既然叶安说破了,范子渊也全无尴尬之色道:“其实从你出去了环州之后我便知晓你的不凡,叔父对你更是大加赞赏,我比不上你,但在农事上你还是该听我的。”
叶安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你负责总务诸屯只是,我负责培训,后勤等细则,我信你,你也要信我!”
没想到叶安居然如此痛快的便定下主次,范子渊颇为惊讶道:“你还真是大度……” 谁知叶安却摇头道:“我不是大度,而是为了尽快推广良种,为后面的事做准备,农事乃国之本,司农寺不能这样下去了,被瓜分的权柄太多,不利于国朝之策,你可愿意恢复司农寺原本的地位和权利?”
范子渊微微一呆,他没想到叶安的心居然如此之大,这不光是要在大宋推广良种,更是要收回司农寺的权利,让司农寺少卿成为真正有名有实的少卿正官! 范子渊端起杯盏将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当初他也有这般的“野心”但早已被分割出去的权利如何收回……尤其是在接受过现实的一番打击后,他最终无奈的选择了苟且,但叶安这个少年人锐气尽在,全无苟且之意。 重重的把酒盏磕在桌上,范子渊大声道:“好!我范子渊便豁出去了,若能把良种推行天下田地之中也算一展抱负,再夺回司农寺的权柄又怕个甚?!”
说完便同叶安击掌为誓,在清脆的响声中两人哈哈大笑,使得周光祖等一众小吏惊讶无比,即便是希望渺茫但不知为何,他们都觉得这两人定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