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刘中丞此言何意?叶安不甚明了,还请刘公示下……” 刘筠斜眼看了看叶安,忽然笑着用手指了指他道:“都说你叶安狡猾似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哪有这样上来就给人扣帽子的,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叶安顿时脸色不豫道:“刘公若有公事叶安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若因私而诋,叶安亦不可任由污蔑清白!”
谁知刘筠根本不吃这一套,嘿嘿一笑道:“你的心思老夫清楚,说你是狐狸可没有贬低之意,你想做孤臣,却总是孤的不清静,老夫只是提醒你,小心玩火自焚,以良种作为登高之梯已经足够,没有必要把司农寺的权柄都收回去,就如同我御史台,台长不是御史大夫,而是御史中丞一样,天家是不允许有一个朝臣独揽一部,一寺,一省之权的,再说司农寺是什么地方,天下人都知道就是劝农官的所在,你和范子渊只要推广好良种便有功劳,何必去拼那些已经被分走的东西?”
叶安目光猛然一凝,没想到这老倌居然这么快便看清自己与范子渊的政治意图。 说实话,若是放在以往也就罢了,可叶安与范子渊几个月前才定下的事情,现在就已经被人家看破,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司农寺之前的上疏一直都是相对克制的,只是循序渐进的在奏疏中发发小牢骚,为的也只是试探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刘筠所看穿。 “御史台掌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大事廷辩,小事奏弹。我司农寺可有不法?亦或我叶安有何不法?!”
刘筠并没有被叶安的义正言辞所恐吓到,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若有不法便不是御史台寻你,而是大理寺来寻你了!老夫只是好心提醒你,司农寺的权柄旁落,非你叶长生一人能够收回的,即是加上他范子渊亦是不可!”
叶安很奇怪,一个小小的司农寺为何连收回自己职权的权利也没有? 但很快刘筠便给了他的解答:“我朝官制在于分权撤走,叠床架屋乃是祖宗之法,各司之权旁落看似有阻职司畅行,但亦无人可专权也!御史台以御史大夫为尊,然你看我御史台的台长可是御史大夫?乃是老夫这个御史中丞!”
叶安惊讶的看向刘筠,目光中满是对智障老人的“关切”虽然刘筠不明所以,但还是看向叶安不满的说道:“怎么老夫说错了?祖宗之法,朝廷之制,莫敢违逆!”
“那请问刘公,若以前朝的律法来判本朝的罪案,不知可否?”
刘筠顿时翻了个白眼道:“废话,自是不允的!前朝之法以不同今日,如何能判本朝的案?!”
叶安无奈的耸了耸肩道:“一样的道理啊!开国时太祖定下的官制,也不符合眼下之近况,我朝繁荣昌盛以较太祖时不知几何,若还依照太祖时定下的祖宗之法,那岂不是覆辙而行,永无寸进?!所谓法无常法,便是如此啊!再说太祖何时说了祖宗之法不可变?不知典出何处?”
辩论这东西最重要的便是抓住论点,以论点展开辩论,同时举事实讲道理,在叶安一连串的组合拳下,刘筠也只能气哼哼的说出:“诡辩也!”
这样的辩论当然只是暂时的,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叶安也没工夫与刘筠在大太阳底下扯淡,老人家的身体算是硬朗的,七月流火的季节里拉着自己在地头上扯了半天,嘴角都出沫了也不肯罢休。 叶安生怕老人在日头下气出什么毛病,叉手练练作揖道:“刘公之心长生以知,长辈厚爱不敢不敬,但若年轻人没有一股子锐气,若没有摒弃苟且的勇气,也妄为少年人不是?!刘公见谅长生不敢苟同您的高论,但眼下夏收正忙,当以夏收为重,长生失礼了!”
瞧见边上的小吏搀扶自己离开,刘筠心思复杂的看向了叶安的背影,这个少年人当真是不一样的,居然有挑战大宋祖宗之法的勇气,虽然不自量力,但说的却是极好,同辈之人怕是远远不如啊! 手里攥着硕大的土豆,刘筠一言不发的在小吏的搀扶下回到临时搭建的棚子下,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土豆,不禁微微苦笑,手中这东西将会改变整个大宋,也正如叶安所说现在的大宋已经和太祖朝不同了,不光是不同而是大不同。 现在的朝堂上最常听见一句话便是“变通”二字,每每听闻刘筠都觉得脑袋疼,法乃国之器,当如铁石之坚,如何变通?! “子仪这是怎生了?同他叶安一番长谈收获如何?!你可别这般的看某家……” 王曾笑眯眯的同刘筠打招呼,谁知刘筠满脸的官司,看向自己眼神充满苦涩,带着好奇道:“怎生了?这小子还是想要收回司农寺的职权,怕是想多了些,国朝之制便在那里,司农寺之权早已被分走了。”
刘筠苦笑道:“你这王孝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小子哪里是在夺权,根本就是在打破朝堂上的规矩,打破国朝的祖宗之法啊!”
啪嗒……王曾把玩土豆的手微微一场,土豆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赶紧捡起来道:“这如何使得?嗯?他叶安如何做出你说的这些来?”
“司农寺若是收回职权,你觉得礼部,吏部,工部……诸部岂不是都要收回职权?这中书门下的权利怕是要流失大半了吧?你想想他叶安与圣人之间的关系……不用我多说了吧?”
王曾顿时大惊,皱眉思索许久后道:“或有误会也说不定,叶安此子虽常常举动惊人,但却从未做出过出格的事,便是当初谏言出兵环州,也是有理有据的,平白岂能与整个朝堂为敌?”
王曾的分析让刘筠微微点头,随即看向边上不远处棚子下的吕夷简以及王钦若道:“难道此子是要对相权下手,如此一来吕公或许不紧要,反倒是王钦若…………” 随着刘筠的话,王曾笑着点了点头:“你还不知晓吧?此子最擅长一石二鸟之法,王钦若上疏弹劾他,甚至弹劾普惠商号聚天下之财为己用,却一直被圣人留中不发,你觉得他叶安能够息事宁人?别忘了司农寺的肥差中有不少与宗室相关,宗室与谁走的近?”
“王钦若!”
刘筠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却有立刻骇然变色,一个小小的司农寺少卿居然打算同朝中相公较量这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