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名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礼了,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定定神,向那个中年汉子看过去,后者正像他微笑,眼神里没有丝毫敌意。只见这中年汉子一袭红袍,虽然重伤之余双目依然炯炯有神,神态间极是威猛,眉宇间的英雄气凝而不散,含而不露,可以让人想像他在未受伤时该是何等的威风。“不知阁下何事?”
绝名见车厢不是十分宽敞,同时容纳三人有些困难,便半踞在车辕上问道,情形有些尴尬。“你先进来再说吧。”
红袍大汉笑道。“这……”绝名再次环顾狭窄的车厢,确实有些不便进入。“没关系,进来吧。”
红袍大汉收起笑容,威严地说道,语气里有着不可一世的霸主之威,连普通的说话也像是在发布命令,让人心生无法抗拒之感。绝名天性不愿拂逆他人,尤其是这样一个让他心生好感的大汉。闻言也便轻轻放下软帘,迈进车内,盘膝与这对父女面对面地坐了下来。由于车厢过于狭窄,不经意间,绝名的脚便轻轻碰触到了紫衣女子的脚,那女子低眉敛目,轻轻将脚一缩,面上掠过一阵粉红,惊惶如小兔,让人心中顿生千万柔情,万般怜爱。绝名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尽力收缩身体,以免再发生肢体接触的尴尬事情。“公子怎样称呼?”
红袍大汉含笑问道。“我姓王,叫王义。”
为了掩人耳目,绝名连名字都改了,真是煞费苦心。不过,也不由得他不改。绝名这两个震惊天下,要是真要报出来,只怕他还未出齐城,先就被人五花大绑捆了去见凌雄了。“哦,王义。看样子你不是本地人,应该从很远的地方来吧。”
红袍大汉目光如炬,一眼便瞧出了他来自远方。“是的,我从平原腹地来,听说现在东南方面比较安定富庶,所以来这里做些药材生意。”
绝名不卑不亢地说道。“哦,来自平原腹地。不知平原腹地目前是什么情况了。据说,洞仙军现在步履维艰,与怒沧军对峙辉阳,看来一直没有取得什么大的进展吧?”
红袍大汉从目前局势说起,沉声问道。“嗯,怒沧军势力开始壮大,已经具备了反攻的能力,洞仙军目前退守栖凤,期待后方二十万援军的到来。不过,从整个战局来看,胶着状态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谁胜谁负殊未可知。”
绝名据实回答道。“应该是这样的。圣君阳劫那个老不死的还没有将整个天下一口吞进的本事,物极必反,一味的退缩忍让之后,白道这群分崩离析的家伙终于开始觉悟了。这帮家伙还算有些本事,一旦重新整合起来,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够圣君阳劫喝上一壶的。”
红袍大汉眼光精准,一语中的,并且言语间睥倪天下,一派豪气,端的不可小视。说罢红衣大汉大笑起来,不想牵动了内伤,忍不住双手抚胸,咳喇了起来。紫衣女子连忙推胸抚背,尽心服侍。未已,红袍大汉停目了咳嗽,拍拍女儿的手背,重又抬起头来,面对着绝名,此时,目光中却早已不复刚才的炯炯神威,倒是平添了几分老迈萧索之意。“唉!”
他一声长叹,定定望着绝名,久久不语。这边绝名却是心惊不已,这红袍大汉倒底是谁?竟然连天下人闻之变色的圣君阳劫也不放在眼里,在东南地区与这样的异人不期而遇,真让他内心有些惊讶。“不知阁下怎样称呼?”
绝名不动声色地问道,希望探探口风。“我?哈哈,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贱名实在不足挂齿,不提也罢。”
红袍大汉眼睛里被一股浓股的哀伤笼罩起来,显然是英雄末路,胸中抑闷。“这是小女鸣玉,自幼丧母。刚才她以为是仇家寻仇,才刺了你一匕首,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红袍大汉转头向绝名介绍道,这倒是有些言不由衷了,还没看清是谁就刺人家一匕首,这分明是颇有用心。不过,那个红衣大汉看着那个叫鸣玉的紫衣女子,眼神里却由哀伤转为了温柔,轻轻抚着鸣玉的黑发,父亲的万千怜爱尽显于神色之间。“哦,鸣玉,好美丽的名字,身手更是矫健。”
绝名向鸣玉微微一笑,点头赞道,丝毫不以鸣玉差点要他命为意。“呵呵,哪里哪里,小女武功低微,仅够保身罢了。倒是王义小兄高明得可以,竟然到了以神意感觉身遭异动的境界,你才是真人不露像啊。”
红袍大汉呵呵一笑,望着绝名说道,眼神里有着洞穿一切的睿智。“林兄过奖了,战火纷飞的年代,人在江湖上行走,难免都有会几手功夫的,否则便无法生存下去,这也是情势所逼。”
绝名谨慎地说道,不露半点口风,生怕这个来历怪异眼光却又如此锐利的人看出什么破绽来。“几手功夫?哈哈,风未然如果知道他的翔云破空身法被你称为所谓的几手功夫,他怕是会气得吐血吧?”
红袍大汉眼中威棱迸射,忽然放声狂笑。车厢在大笑声中竟然簌簌而抖,足以其功力之高深。“你,倒底是谁?”
绝名心下惊骇,知道在刚才躲避鸣玉一击时不自觉的使出本家轻功身法漏了底。他临危不惧,功聚全身,凝神而待。“我?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红袍大汉语出惊人,字字句句如千镑重锤敲击在绝名的心头,任他再是镇定练达也不禁惊骇莫名。“什么?你,你是凌雄?”
绝名惊呼出口,心下狂震,不过这一句,也便暴露了他的身份。“不错,绝名,我就是凌雄。你东南一行的目的,恐怕就是来找我吧?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现在就在这里,我就是凌雄,你信也不信?”
凌雄再次长笑,猛然间像换了个人一样,一代豪霸的雄风重新覆临,真有着君临天下的霸气。绝名心里的震惊实在无法形容,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凌雄,脑海中顿时乱做一团。深吸口气,自幼苦修的无极气发挥了功效。无极气疾速运行一周,顿时脑际恢复了清静。“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绝名沉声说到。凌雄盯着绝名的一举一动,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变化,不放过点滴的细节,眼中中透出了又是惊讶又是欣赏的神色。他缓缓点头说道,“风未然的弟子,果然了不起。能在两息间将无极气运转一周,并且处变不惊,不卑不亢,的确是人中龙凤。”
绝名并未受凌雄言词所扰,并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同样在观察着凌雄的一举一动,同时,用余光扫视着那个叫鸣玉的紫衣女子,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向。兽斗于窟众者胜,他不能不提防同样是惊人高手的鸣玉,并且,她还持着一把切金碎玉的神匕。只是,鸣玉像是置身事外一般,只是垂头扶着凌雄,没有一丝动作,也没有半点凝功聚力的现象,这也让绝名稍感疑惑。时间过得很慢,像一粒粒高空岩壁上细细小小的水珠在逐渐凝结,团成一滴后,越抻越长,却迟迟没有落下,也不知它何时才能落下。久久,凌雄忽然长长呼出一口气,展颜笑道,“不用那么紧张,你来到这里,我欢迎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加害于你呢?你放心,我凌雄对天发誓,如果动你绝名一根寒毛,那就让我立即横死当场。”
为打消绝名心中的疑虑,凌雄拿出了自己的最坚决的态度以证明自己没有半点歹意。“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绝名沉声说道,言语里充满了警惕。“我凌雄的话如钢似铁,说出来便做数。你相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情。如果你还对此有所疑虑,我现在起身便走,绝不多留片刻。”
凌雄怒声说道,曾经的霸主之威显露无余。绝名沉吟了一下,“好,即使凌宗主如此坦城,我信你便是。”
在这种情况下,他死也不能让凌雄两个人安然离去,否则就是对自己这三百多名手下的犯罪。凌雄见自己的话收到了效果,也不再苦苦相逼,直接转向正题。“我问你,绝名,你身为怒沧军的领袖,不带兵驻守辉阳,却向我东南行至,所为何事?”
凌雄问道。“这,想必凌宗主心里早有所知,不用我再明说吧?”
绝名以守为攻,含蓄地说道。“呵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到我东南十城来是想说服我让我出兵助你打败洞仙军吧?而且我还能猜到,如果你借兵不成,会为了天下大计不顾一切将我击杀,是也不是?”
凌雄谈笑自若,成竹在胸,像一把锋锐无比的的出鞘刀,杀得绝名登时有些招架不住。“凌宗主所言句句非虚,事实的确如此。”
绝名将心一横,把自身安危置之度外,反正他两人目前就在自己的掌握中,也不怕将实情透露出去,况且,人家已经猜到了自己要来干什么,自己再藏着掖着的也未免显得过于小家子气。“好,绝名大元帅果然够爽快,有股子纵横天下的气慨,也不枉我等你多时了。”
凌雄豪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