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堂心想,如果盗的不是檀墨人的墓,他估计不太容易原谅阿棠。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盗了檀墨先太子的墓,肯定不是拿来玩的。南诏堂按捺住性子,问:“阿棠,为什么要…要盗檀墨先太子的墓?”
阿棠见哥哥没怪自己,而是让自己说理由,便舒了一口气,说:“我不是想当年檀墨瘟疫那次,檀墨太子也染病了吗?就像看看咱们这次的瘟疫和他们的是不是同一种,这样也能确定一下此事到底是不是檀墨所为,哪知道……”“怎么?”
南诏堂的心被阿棠这一句一顿的说话方式提到了嗓子眼,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阿棠道:“我们叫来仵作,发现檀墨先太子并没有感染瘟疫,而是中了剧毒千秋万载。”
檀墨先太子死于毒而并非瘟疫!这个爆炸式的消息让南诏堂整个人都惊呆了。当年檀墨先太子之死乃汪云野一手促成,难道是他故意借瘟疫之事害死了自己的亲儿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汪云野简直比恶虎还歹毒!南诏堂吃惊片刻,便缓过神来了。既然先太子并非死于瘟疫,那这骸骨阿棠留着也没什么用了。至于先太子之死,这是人家的家事,南诏堂不会以此为由对檀墨发难。先不说找不着得到证据,就凭一具骸骨和一份仵作的验尸结果,南诏堂上绝不会冒险以此一搏的。南诏堂叹了口气,说:“既然与瘟疫无关,那便放回去吧。”
“不查下去了?”
阿棠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哥哥会接着往下查呢。但转念一想,阿棠就又想通了。哥哥不像自己,什么都想刨根问底八卦完全。这种查下去结果可能只是一个劲爆一点的皇家八卦的事情,哥哥是绝对懒得去做的。阿棠有些失望,她还想扒一扒这檀墨王族的内幕呢。现在看来,估计也是白搭了。南诏堂看了看阿棠,见她有些不解,便提醒她:“阿棠,此事你也不可私下去查,与我们无关的事情,我们就别理会了。”
南诏堂知道阿棠心里有这个念头,但他不知道阿棠最起码在这段时间里只能有这个念头,而无法付诸行动。毕竟现在的她不像年前,那般轻松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研究瘟疫解药还需要她,她可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扔下白墨子民跑去调查这种与他们无关的事情。南诏堂听了阿棠的保证和解释,只觉得自己的小妹妹长大了。提醒阿棠几句不要太累,南诏堂刚想带阿棠一起用膳,就被外面通报的人叫了出去。南诏堂嘱咐阿棠用完膳再去配药,然后就匆匆走了。阿棠想了想,前几日才去了太医院送药方子,现在花慕夷也死了,自己再研究也不太可能有什么大的进展,倒不如明日去太医院要几个病原体来,然后再接着研究。太医院也养着好几个跟花慕夷一样的人,但他们是受到上宾对待,不像花慕夷这样被关在笼子里。这样想着,阿棠就打算去给南诏堂送点饭。她知道哥哥一忙活起来就绝不会停,刚刚她打听了,哥哥是被小赵大人找去的。这个赵望尘,自从他老弟病了后,工作变得比谁的积极,简直能评上‘白墨劳模奖’!阿棠吩咐人做好饭,带着花朝和春江两个丫头便准备出去,不过还没出门,就被门外的家丁给拦住了。“公主,公孙少傅来了。”
“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这茬。”
阿棠一拍脑袋,当下让两个丫鬟把饭给送去,自己来接见了公孙礼。这次公孙仪没有跟来,说是去看赵莫及了,阿棠没有介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答应了医治,自己居然忘了这回事儿!阿棠迅速给公孙礼换好药,又酌情增添了些药,然后包好给他。公孙礼接过药包,却没有准备走的意思。他没说走,阿棠也不能撵人家,毕竟人家现在情况特殊,是个病号,而且还是她手底下的病号。但阿棠又想去看看哥哥,便试探性地问:“公孙公子,我要去大理寺看看,你也去吗?”
这话的意思是:你一个病号就别跟着我去了,回家凉快去吧。但公孙礼却点头答应了,还说:“正巧我也有事向大将军禀告,便一起吧。”
阿棠有些埋怨公孙礼不知趣,但转念一想他可能真的有什么事情要找哥哥,便不好拒绝。本来阿棠是想策马去大理寺的,但公孙礼这个眼睛是绝不能骑马的,阿棠便只能让人备轿了。上了马车,阿棠便坐下闭目养神。“公主,为何不说话了?”
阿棠觉得这句话显然是公孙礼在笑话自己之前话多。其实仔细想想,阿棠这样理解也确实没错,谁让她之前跟别人在一块的时候话题不断,跟公孙礼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就沉默下来了呢?阿棠说:“那说,说什么?”
跟这种三好学生聊天,阿棠不太喜欢,甚至有点讨厌。因为他们这种人根本就不会幽默,只会刻板地陈述事情。公孙礼不知道阿棠抱着这样的想法,便真的找了个话题:“听说最近公主府上不太安静?”
公孙礼说话很聪明,从不单刀直入,而是旁敲侧击地问。阿棠叹了口气,知道他是不想率先提出“瘟疫”这两个字,便说:“的确不安静,瘟疫一日不除,白墨一日不安,咱们的心便一日不能放下。”
跟这种小古板在一起聊天,绝不能聊什么个人八卦,只能聊国家大事,否则就没有话题了。然而公孙礼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瞬间打脸了阿棠的这种想法。“听说公主近来睡眠极少,这香,可提神。”
公孙礼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紫檀嵌白玉香盒,阿棠一看那盒子上嵌的玉是海棠形状的,便猜到这不是他的随身之物,就收下了。“佩兰,还有少量的麝香,不错,用量挺讲究的,可以试试。谢了啊。”
阿棠觉得这么用心的东西,应该不是他干的,估计是自己那徒弟。嗯,果然没白疼他,知道关心师傅了!公孙礼不知道阿棠的内心想法,见他收下了,便笑了笑,说:“此事急不得,公主不可急功近利。”
阿棠也回以一笑,说:“到了,下车吧。”
两人来到大理寺,阿棠被这严肃到沉闷的装潢吓了一跳。怪不得没什么人敢犯案,这大理寺看着就这么吓人,没点心理承受能力还真不敢在这儿上班。阿棠突然有点佩服赵望尘。大理寺不同于一般都衙门,正门进去后,有一道很大的石屏风,然后才是大堂、主院、偏院、厢房等。南诏堂自然是在主院办公,阿棠和公孙礼走进去的时候,南诏堂正和赵望尘在商量着什么,两人皆是一脸严肃。阿棠一走进去,南诏堂就站了起来,向公孙礼见了礼,才说:“阿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呗,你看,你又没吃饭,当自己是铁打的啊?”
赵望尘见大将军被自家妹妹数落,忍不住笑了笑,打趣道:“我们大将军,还真是铁打的身躯!”
阿棠瞪了他一眼,说:“我哥要是铁打的,我就是打铁的!”
这下,连南诏堂也忍不住笑了。众人坐下,南诏堂才问:“公孙少傅,你的眼睛……”“哦,毒的,不过放心,瞎不了。”
阿棠没有说这毒是自己制的,只说是自己治疗的,反正这毒又不是她下的。赵望尘一听说投毒案,便忙问:“是何人投毒?可曾抓住?”
公孙礼摇摇头,赵望尘便又问:“那为何不报案?可有线索?”
赵望尘这职业病够严重的,一碰到案子,什么都能放下。阿棠赶紧叫停,说:“别问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中的毒,总之,估计是哪个仇家趁火打劫,接着瘟疫动乱,实施报复。公孙公子,你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按照公孙礼的性子,估计很少得罪人,记恨他的估计只有他老爹的死对头高纪孝。但高纪孝他女儿是高锦惜啊!高纪孝要害公孙礼,高锦惜肯定不能答应,再者说,高纪孝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害公孙礼。要害,他也更应该害公孙右丞,也就是公孙礼他爹。然而公孙右丞此刻已经染病了,高纪孝就更不可能多此一举落井下石了。估计他现在应该在家里关上门放炮仗庆祝吧。阿棠这番猜测跟公孙礼的说法一样,没人会有充足的理由害他,除非那人吃饱了撑的慌。公孙礼表示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朝南诏堂作了个平揖,问:“大将军,边关可有动作?”
南诏堂摇摇头,道:“并未有异动。”
公孙礼略略点头,说:“这就好,无事总是好的。那这次瘟疫的源头……”这件事情是赵望尘在调查,此刻他已经查出了一条线索。只是这条线索的指向却是……赵望尘说出一个名字,让阿棠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呼:“不可能!”
众人都没想到阿棠的反应会有这么大,赵望尘更是吓了一跳,忙问:“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阿棠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忙坐下,说:“没,没什么。只是你们有确凿的证据吗?”
这回,阿棠用了“你们”,也就表示,南诏堂也认同这个看法。赵望尘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就瞟了一眼南诏堂一眼。南诏堂点头,他才说:“这当然有证据,虽然现在没有查到直接证据,但那些人的确是从夏凉坊进出的。”
阿棠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仔细听了赵望尘查到的所有线索,发现这些事情虽然都跟夏凉坊有关系,但却跟夏凉坊的主子似乎关系不大。阿棠便说:“就算夏凉坊上他们的据点,那也不能说是他做的。”
让阿棠惊讶的原因,是赵望尘说这事情跟悉昙有关系。而且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就坐准了此事是悉昙干的,否则,阿棠不会如此不控制自己的情绪。赵望尘见青鸾公主似乎有心偏袒悉昙公子,便就事论事,说:“我们也没说确定是他,只是夏凉坊上他名下的产业,我们怀疑也是理所应当。”
阿棠也不是个不讲理的,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赵望尘见阿棠并未咬住这一点不放,便接着说:“我们这样怀疑也不止因为这个,而是悉昙公子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甚至连行踪,我们都追查不到一星半点。”
赵望尘叹了口气,若说别人,别说是在白墨了,就算远在檀墨或是竹墨,他都有办法查清楚这人的底细行踪。可这次的嫌疑人偏偏是这个悉昙公子。赵望尘就算再厉害,也不得不在他这里例一个外。阿棠看了一眼正厅正中挂着的一块‘公正廉明’的牌匾,说:“我明白了,现在他的嫌疑最大,那么,小赵大人,你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