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十二月底的时候，张雪娇猛地想起林致远高中同学聚会的事，却发现他压根没提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隐瞒。　　如果是后者，张雪娇一定会让林致远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聚会时间海兰早就说了，元旦晚上七点，国贸大酒店。　　到了元旦这天，张雪娇冷眼旁观，打算好好看看林致远会不会撒谎、隐瞒，趁着她直播出去聚会，赶在下播前回来。　　到了下午，林致远的手机不停收到消息。　　他为了不影响小雪直播，还特意调了震动。　　可他不知道，这种行为落在小雪眼里，反而成了隐瞒的罪证。　　一般开播时间在五点。　　四点五十林致远进了直播间，提醒张雪娇先喝点儿水。　　张雪娇一边喝水一边打量他，琢磨他到底几点才会跑路。　　七点开始，从这儿赶过去半小时足矣。　　可提前去的话，能跟同学交流交流感情，六点出发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直播开始了，张雪娇露出惯常的职业笑容：“兄弟姐妹们大家好，我是张雪娇，今天我又来直播啦。”

“看看我身上这件军绿色的派克服，防水防风...”　　弹幕飘过，很多人在问什么叫派克服。　　“什么叫派克服？”

张雪娇笑颜如花：“你们算是问对人了。中国检验局是这么给派克服下定义的：以毛皮或毛革作为活里内胆，也就是说内胆是可以拆卸的，然后呢，以纺织品为主要面料的毛皮服装，就叫派克服。”

弹幕有人说没听懂。　　张雪娇拉开衣服：“看见这些柔软的毛皮了吗？超级暖和，超级亲肤。你们想想啊，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人可以躲在室内开暖气，小兔子怎么办？只能靠一身毛皮。”

弹幕飘过：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扒它的皮~　　接着一条连一条，全都在发这句话。　　张雪娇双手捏着衣襟，往中间一拢：“是不是觉得发这句话特别有趣？特别好玩？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兔子养殖户怎么办？他们养兔子，就是为了赚钱，给家里人提供好的生活条件，总不能因为你们觉着兔子可爱，就不让人家干了吧？”

弹幕疯了，有说张雪娇强词夺理的，有说她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有说她不爱护小动物，穿兔子毛做的衣服...　　张雪娇头一回在镜头前没了笑容：“我一直觉得吧，每个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早就大踏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可大家不愿意啊，非要站在道德高地上指指点点，生怕别人比自己过得好。”

在她说完这段话的下一秒，直播间走了三分之一的观众。　　余双双急的汗都下来了，一直在旁边给她使眼色，还用手指捅她，可她就像不知道一样。　　张雪娇把派克服脱下来，搂在怀里：“我相信老顾客能看出这件衣服的价值。内胆用的是兔毛，可以拆卸，等于花一件的钱买了两件。”

左婷匆匆推开门走进来，将一张纸条递给余双双，让她快点儿公布。　　余双双看了眼，并没有自己公布，而是把纸条从衣服下面塞给了张雪娇。　　张雪娇稳住心神，借着衣服的遮挡，看见纸条上写着一行字：齐总打电话过来，说这款派克服今天临时活动，打七折。　　张雪娇眼眶差点儿红了。　　齐云这是在帮她解围啊。　　抖开派克服，张雪娇重新带上笑容：“派克服还叫军服，工装服，满满的中性风，面料防风防水，内胆柔软保暖，今天特价七折，VIP客户在原有折扣的基础上，也能享受七折优惠，可以算是今年优惠力度最大的一次。”

尽管兔兔很可爱，在七折的诱惑下，销量还是一路直线飙升，几分钟就卖出了三千多件。　　看吧，人就是这么一种虚伪的动物。　　张雪娇下台换衣服的时候，林致远还在直播间坐着。　　她下意识看了墙上的钟表，已经快六点了。　　林致远拧开杯盖：“喝水。”

张雪娇默默喝水，觉得他肯定要生气了，自己刚才确实不该说那些话。　　可到现在他都没说同学聚会的事，她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　　没想到林致远等她喝完水，轻轻把她拥在怀里：“走掉的人本来就不是目标顾客，你不可能做到让每个人都喜欢。”

“嗯。”

“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直播。”

“嗯。”

张雪娇明显感觉到林致远的手机在震动，也没问，换衣服去了。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介绍了几件商品，已经七点多了。　　张雪娇疑惑地看着林致远，为啥他还没走？　　这份疑惑持续到直播结束，林致远一直在直播间，每隔一小时提醒她喝水，哪儿都没去。　　张雪娇刚想问，却被罗云龙的大嗓门吸引过去：“姐你火了！”

啥玩意？　　罗云龙把手机怼在她面前：“你直播片段被放在微博上了，你火了！”

张雪娇翻过手机，点开视频，果然是她在说那些怼人的话。　　她手机里没安装微博，更没有微博号，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在她眼里，微博仅仅只是另一个交流平台，根本不知道舆论的强大和可怕。　　发视频的好像是个挺有名的人，底下评论已经三万多了，明显分成了两派。　　一派支持张雪娇，觉得她那些话没毛病，还挺正能量。　　另一派持相反意见，觉得张雪娇装逼装过头了，既虚荣又虚伪。　　张雪娇随便翻了翻，把手机还给罗云龙，根本没当回事。　　罗云龙诧异不已：“姐，你知道你现在热度多少？”

“没兴趣，我饿了。”

吃饭的时候，林致远一直在翻手机，眼睁睁看着关于小雪直播的话题热度，一步一步跑到了前十。　　虽然他也不怎么玩微博，可他也曾经听说过，排名靠前的话题热度，百分之八十都是买的！　　可张雪娇这回的热度，百分百是被热情网友们给捧上去的。　　维护也好，诋毁也罢，都是流量！　　林致远抬起头，见张雪娇在专心吃饭，一点儿忧患意识都没有，忍不住提醒：“老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明天你的直播间，可能会迎来一大波人。”

张雪娇点点头。　　“我的意思是，明天可能会有一大波人，跑来骂你。”

张雪娇咀嚼的动作停了，低着头，半晌回道：“我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