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牵肠挂肚一辈子……”施佰春喃喃念着,空洞的双眼里只有一抹死灰,再也看下见昔日璀璨光华。泪水突如其来又掉落,她咬牙,要自己不能如此软弱,自己若是哭哭啼啼个不停,又哪能让白白走得安心。可却在凝视着欧意如尽毁的容颜时,悲怆翻涌而上,止不住呜咽,哽咽出声。人已死,再也唤不回。哭又有何用,然而伤心欲绝岂是心中想忍,便可无视而过。抱膝待在欧意如身边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眼眶红肿满布血丝,泪干了再流、流了再干,施佰春才勉强自己离他去做该做的事情。欧意如生性好洁,不能任他这般上路。他跌跌撞撞地飞奔出去,烧了一些热水端回房里,有些人想帮他的忙,却都让他躲开了去。欧意如不喜欢让人接近,不喜欢染了别人气息的东西,所以一切,她都要亲自来,否则白白可是会生气。她的美人,醒着的时候,脾气可是很大的。回房上榻,施佰春小心翼翼地解开白白的衣裳,拧了布巾一寸一寸擦拭,然而忙碌的双手却在发现从欧意如怀里掉出的平安符时,僵住无法动弹。那是她许久以前给欧意如的,在月老庙求的平安符。保仕途顺遂,保姻缘美满,保身体康泰,保一世平安。保了这么多,却没保得住她的白白性命。施佰春执起那平安符放进自己怀里,牙深陷入嘴唇里,仔细擦拭白白身上脏污,一心一意全放在欧意如身上,她要让欧意如了无牵挂,好好的走。施佰春温柔而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在空荡的房中响起:“赶明儿个,我去吩咐件白色衣衫帮你换上,你比较喜欢月牙色而不是全然素白,我会替你挑好……跟着再去买几笼又大又白的大王包子,放在你身旁……让你上路可以带着吃……”施佰春又狠狠咬上自己的唇,然而无论如何忍耐,闭起眼睛、捣住眼睛、压住眼睛,眼泪就是不停掉,不停掉,怎么也无法止住。她真的失去这个人了。失去这个一直以来圈着她、管着她,但同时也是深深爱着她的人了。再也听不见这人用咬牙切齿的语调,忿忿喊着施佰春这个名字了……她的白白……呆然坐在房里半个晌午,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做,施佰春猛地回过神来。她翻出一瓶带着芙蓉花香的白色膏药,沾了一点,轻轻地在白白脸上、手上、每一个遭受火焚痛楚的伤口涂开来。施佰春低声说:“这是我最新制成的膏药,名字就叫‘回春膏’。功效神乎其神,能去腐生肌、药到回春,鹤发鸡皮者能重回青春美貌,火焚毁者,也能容貌再生。这药本来是想给你用的,你也晓得我长得慢,过几年都还会是这个模样,怕你到时嫌弃我模样小,于是便做了这药。这药抹上后便会和我一样老得慢……然后我们回罗刹谷去……你捱着我、我捱着你……你慢慢变老,我慢慢陪你老……”施佰春眼眶又红,她歇了一下忍过去,才继续为欧意如涂抹膏药。人已死,药效无法人体催动新肌再生,可这药好在有防腐之效,尸体腐去掩入黄土之前,她想能多久便多久,好好地再看看白白。她贪恋着白白,只要望着她,就能想起白白对她的好,为她付出的一切。这个人,是一世也看不够的。就当施佰春细心为白白涂药时,屋外原本一直没停歇过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令施佰春整个烦躁起来。“……湘王……该杀……”“……血衣教……留不得……”“……得饶人处且……”“……杀……”争执声不断,令人不得清静,施佰春本就头痛欲裂心绪躁乱,被外面那些吵杂人声一催,胸口一阵激荡,几番运气也平复不下来。施佰春下榻怒气冲冲地往声音来源而去,入了几步之遥的大厅,开口劈头便吼道:“你们这些人吵什么吵,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现下又要干什么,杀谁?谁要杀人?想杀人的站出来,老娘一刀先了结了他!”突然间大厅里的人都静了。施佰春这才瞧见一上战场就晕倒武林盟主坐在厅堂大位上,旁边或站或坐几个人有些还是他相熟的朋友。欧意冰双臂环胸站得老远,想必是不想瞠这淌浑水;小叶子和华桑在一起,身旁还多了块碍眼的红布温玉;血衣教的大世小世两兄弟则守在门口,一见她便恭敬地喊了声:“教主。”
还有几个不认得的,施佰春淡淡瞥了眼,没去注意。施佰春从火场出来后邋里邋遢披头散发又满脸灰黑,只有一双眼睛被泪水洗过因而明亮得骇人。她睁着那双眼,在瞧见被绑缚在柱上任人指点的欧意折梅时,眼里一阵阴厉,怒火翻江倒海而来。她走到欧意折梅面前,反手便是一巴掌。那掌带着深厚内力,打得毫无内力的欧意折梅当场口吐鲜血。“欧意如怎么说也是你哥哥,你如今一把火烧死了他,满意了?”施佰春如被激怒的野兽般,愤恨低吼着。欧意折梅哼了声别开了脸。“你一入此城本王便立刻找人命你过来,是你不理会。卢思峰上到处都是瘟疫患者,本王除掉这些人有什么不对?况且你强闯卢思峰,才使五哥落得如此下场,怨谁!”“杀人就是杀人,什么借口都是杀人!”施佰春怒视欧意折梅,说道:“你放火烧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他们的亲人从此以后该如何?失去至亲至爱,以后又该如何活下去?”“本王管你如何活下去!”欧意折梅也动怒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何你偏要欧意如?我也喜欢着你,可你从来不正眼看我是什么意思!”从本王的称谓回到了我,欧意折梅失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