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么?那含香院啊,昨夜里,走水了,一场大火啊,全给烧没了!”
“哎哟造孽哟,那里头的人呢?人都死了么?”
“怪就怪在,那么多姑娘啊,昨儿个都不在含香院里,就当家的老鸨和花魁青娘以及老鸨相好的三人在里头!哎,那么大的火,等官府的人去救火时,里头的人早就烧没了……据说是烧成灰了!只从她们的挂饰辨认出的确死在里头了。”
“天,就死了三个人?还是老鸨和头牌?”
“可不是么?我也觉得纳闷呢,而且,官府的人当时抓住了一个黑衣人……我听说啊,是将军府的人!”
“嘶——”京城茶楼上,几个人窝在角落里侃侃而谈。那个知道些内幕的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内情分享给友人们。“这当中啊,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据我在官府里的亲戚说啊,大将军啊瞧中了那含香院的老鸨,非要纳她为妾呢。可是谁曾想,那池老鸨也是个刚烈的人物,居然拒绝了!然后就有前不久你们知道的,她被冤枉入狱的事,其实啊,才不是知府判错了,压根就是李将军公报私仇要她妥协!结果却被肖大人给还了清白,放了出来……这样一来啊,将军可不就恨死了老鸨以及那个抢了他喜欢的女人的书生么?这才有了纵火一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老鸨有先见之明,事先啊,将楼里的姑娘都给遣散了,说是怕牵连了她们……哎,没想到,一语成谶啊,当天夜里,就遭逢大火,丧命火场中。”
这人说完,众人无不是惊讶和叹息。当世居然还有这般奇女子。只可惜身在青楼。红颜薄命了。这个李将军也真是太狠了,得不到便直接毁之……“可不是可惜么,那个沈公子啊,是我同窗,才华不浅啊,原本要参加明日的科考的,以他的能力,考上功名是迟早的事!”
“天,听你这么一说,这火……感觉就是怕他以后入仕,故意为之的!”
这话一出,满座吸冷气。太狠了这个李长胜。强抢民女不成便来一招草菅人命,实在是狠毒。而京城里还没有离开的含香院的姑娘们,得知池芫和沈昭慕还有青娘的死讯后,一个个哭着跑回含香院,在门口跪着披麻戴孝。生生感动了不少吃瓜百姓。而这场舆论中,李长胜一点一点被拉了下来。百姓们看着一群弱女子披麻戴孝跪在衙门前,哭求一个公道,不禁群民激愤,跟着一道声讨李长胜。草菅人命,强占民女,又毁了一个读书人的仕途……这些一条条,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又或者说读书人,都觉得被戳中了良心痛点。最后,这事闹大了,宰相出面,三王爷更是直接状告到皇上那,李长胜甚至都想不通,怎么他只是派人去杀个穷书生,最后却会引起一场大火,池芫居然也死了?然后,在他恼怒池芫居然也死了的时候,忽然京城都盛传他的恶名,百姓们居然开始声讨他。那群蝼蚁还去衙门敲鼓鸣冤,让衙门审他?李长胜觉得他们真的是不自量力。但他来不及高兴,便被宗人府抓了。他直到入狱,看到面前牢门关上那一瞬,脸上都阴沉着,不理解为什么,局势忽然变成了这样。他猩红着眼角,冲将他关进来的牢头吼道,“放我出去!我是大将军,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要见皇上!”
牢头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叹道,“大将军,您先消停会吧,您的案子皇上交给了三王爷主理,宰相协理……”三王爷的态度不好说,但宰相和李长胜立场相对,他如果协理这个案子,原本最多小惩大诫的事,现在不让李长胜丢半条命都难了。意识到这点,李长胜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了牢头。三王爷王府上。“王爷,那个女人的话,可信么?”
幕僚看着坐在上方,隐匿在黑暗中的年轻男人,问。三王爷伸手,将面前的一张纸往前推了推。“你自己看。”
幕僚双手接过,只见上面写着“李长胜不必除,拿捏其短处,磨灭其锐气,可为王爷所用”这样一段话。他不禁愣怔,“这……是那个女人写的?”
三王爷挑眉,“这字迹,显然是男人写的。”
男人?幕僚还是愣怔,随后却想起来,含香院死的可不就还有一个书生,据说就是那个老鸨的相好。“此子——可惜了。”
半晌,三王爷摇头,面上却很淡,“那个女人,也可惜了。”
若是为他所用,必能助他一臂之力。“王爷,那他们三人……”幕僚比了个手势。三王爷冷冷看过来,“那个花魁不能动,盛家愿意效忠本王,这是盛家这任家主答应合作的条件。以后,青娘已死,无需再提。”
当然了,只要有这个把柄在,对方那么保护一个花魁,可见是很是放在心上,何乐不为?至于那两人——他看着手中的信笺,微微眯了眯眸子。城郊外。池芫和沈昭慕并肩而立,两人换上了小厮和丫鬟的衣裳,稍稍易了下容貌。男主盛旸带了几个心腹,牵着一匹马走过来,伸手握住青娘的手。青娘看到他,既是感动想念又是羞涩,垂了垂目光。那场火,其实是池芫自己放的,她知道李长胜不会放过沈昭慕,便一早做好了准备,向之前一直投靠的大佬——三王爷效忠。给对方提供了一个扳倒李长胜再将对方为他所用的契机。放完火,她带着沈昭慕和青娘躲进了密道中。在密道中,毁掉了唯一的机关。也就是说,就算李长胜事后找人来搜查,也找不到他们。而三王爷一早便准备了几具死囚的尸体,换上他们的衣裳,残骸就算被找到也不怕被怀疑了。等风头过去了,李长胜顺利落网,他们才从密道中出来。池芫其实提前了一日出来。因为,她不相信三王爷。“盛公子,青姑娘,从此山高路远,咱们就此别过,望珍重。”
池芫拱手,明媚地冲二人道。沈昭慕也顺势抬手,“珍重。”
青娘望着池芫,很是感慨,泪眼汪汪,“妈……池姑娘,你们多保重。”
她想,以后或许都见不到了吧。在京城人眼中,他们都是“死人”了。“等等。”
池芫刚要转身,盛旸忽然叫住了他们。俊朗的面上一片光风霁月。“二位以后有什么打算?在下产业遍布全国,若是二位需要,盛某可替你们打点一二。”
他看起来像是爱屋及乌,顺手做好事。沈昭慕微微张了张嘴,池芫见他要开口,立马抢白,“北上。”
她说着,握住沈昭慕的手,微不可闻地捏了捏他的手心,后者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乖乖没动,听她说下去。“北上?”
盛旸眸子闪了闪,嘴角笑意温和。“是啊,书生先前答应过,要陪我去看看大漠风光,现在好了,世间再无含香院老鸨池芫,也无沈昭慕。我们便去塞北做一对寻常的牧羊夫妇……”青娘闻言,很替他们开心,她看了眼沈昭慕,“没想到最后皆大欢喜,很开心沈公子你能找到一生所爱。”
然后她看向池芫,握住她一只手,殷切地道,“池姑娘,很可惜我们没能成为好姐妹,但我想,以后不管去哪里,你都会幸福的,而你给我的那些忠告,我也铭记于心。保重。”
“嗯,你也是。”
然后,盛旸搂着依依不舍地目送二人乘马车往北边去的青娘,眸子里闪烁不明。在青娘看不到的地方,给他身后的心腹打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