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婆！印象中，外婆的个子的确不高，可是现在，林念初只觉得床上躺着的人小得可怜。她身上几乎没有肉，乍一眼看上去，只觉得她是皮肤包着骨头。一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她的骨头向外凸起，看着都觉得硌手。她的脸上布满了黄褐斑，头发已经完全花白，即便如此，发量也因为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而少得可怜。林念初站在屏风边。她的脚仿佛被粘在地上了，怎么也挪动不了。眼前形同枯槁的人，深深地刺痛了林念初的心。她觉得呼吸逐渐变得凌乱，胸口胡乱地起起伏伏，毫无节奏。许久，林念初终于回过神来。她小心地挪着步子，一步一步地上前，每上前一步，她都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量。终于，林念初来到床边。病床上的人呼吸十分微弱，只有偶尔起伏的胸口证明她尚且残存着呼吸。林念初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病床人苍白干枯的手。她俯低身子，凑到外婆耳边，低声唤道：“外婆。”

病床上的人毫无反应。这一声外婆似乎也把林念初所有的力气抽干了！她本以为自己忍得住。至少可以保证不掉眼泪。可是此刻，汹涌而起的情绪，却让林念初再也忍不住了！林念初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半趴在外婆的身上，喉咙滚动，情绪涌动而起：“外婆！外婆，我是念初啊。”

床上的人眼皮微微动了动，似乎听到了林念初的呼唤。可林念初的脸正埋在她身边，根本没有注意到外婆的变化。她哭得更加厉害，肩膀不住抽动，后背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外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来的太迟了。”

林念初像是个委屈的孩子，扑在外婆的身上，任凭眼泪涌动。她控制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全部都爆发了出来！林念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子也在不住颤抖。忽然，她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低沉浑浊的声音：“念初。”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林念初的后背一震。她猛地直起身，眼皮不住跳动着，定定地望向眼前之人。病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她那双眼睛浑浊得厉害，眼白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黄褐色，使得原本晶莹黑亮的眼球看上去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黄色。只是睁眼这个动作，已经让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挣扎着望向林念初。在看到林念初的脸上，她忽然扬动唇角，竟然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那张脸原本已经干枯缩成了一片，可此刻看上去竟然也有了些许慈爱之感。林念初收敛情绪，喉咙滚动，将最后的眼泪全部都吞咽了回去。她半探出身子，凑上前，一把抓住老太太形同枯槁的手，搭在自己的脸上。“外婆，是我，我是念初。”

外婆的手哆嗦着，指尖几乎没有任何温度，摸上去就像是一块已经放置了多年的石头！林念初主动将脸往外婆的手掌上靠近几分。她能感受到外婆的颤抖。“念初，你……你终于来了。”

一句话，让林念初越发涕泪横流。她的脸埋在外婆的掌心里。外婆说了几句话，早已经透支了所有的力气。她浑浊的瞳孔逐渐放大，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外婆，我带你走。”

说着，林念初四下环视一圈，寻找着可能带走外婆的途径。就在此时，外婆忽然一把抓住了林念初手腕。她瞪大眼睛，定定地望着林念初，半张着嘴，声音沙哑，只能听到她在呜呜咽咽地喊着什么，却听不清楚内容。林念初凑到外婆嘴边，终于听到外婆在说：“来不及了，没有时间了！”

“外婆，什么没有时间了？”

外婆抓着林念初的手，吃力地抬起另外一只手，在林念初的掌心里费力地写着什么。林念初很想弄清楚他写了些什么。可外婆的手抖动得实在太厉害了，林念初根本感受不清楚她究竟写了什么。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林念初按住外婆的手，示意她不要动，自己则起身迅速往门边走去。外面传来一阵叫骂声。是肖荣和刚才的阿发阿祥。“肖荣，你疯了！”

阿发阿祥的身上湿漉漉的。肖荣的手里还拎着水桶，正面含冷笑地盯着他们两。“早就看你们两个不顺眼了。”

肖荣呵斥一声，将水桶直接往两人的身上砸了过去。两人惊讶地跳开，对视一眼，纷纷怒色看向肖荣。林念初从门缝里看到，因为肖荣突如其来的举动，外面的长廊内已经骚乱起来，楼下不少人都已经上来了。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肖荣要答应自己送她进来。看来肖荣真正的目标是外面这两个人！林念初顾不得多想。她扶起外婆，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药瓶，倒出药丸放在外婆嘴里。“外婆，有什么事情，等我们出去以后再说。”

说着，林念初用床单将外婆捆在自己身上，迅速来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