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升坐在上首，看着下面这群人好一番谦让，终于坐好。　　第二产业鄙视链中，机械制造行业是高于采掘业的。　　杨东升还记得前世他所在的公司，在政府的要求下，收购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大型机械制造企业。　　结果那群连饭都吃不上的家伙却一脸鄙夷的对他们说，“一群煤黑子还想管我们？”

当时他们公司老总可是跟那家机械制造企业的领导好一番斗智斗勇，又是拉又是打，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收服了那家机械制造企业。　　杨东升既没有前世他们公司那种规模，也没有他们老总那个级别，更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种破事上，所以他当初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把这些厂的厂领导调走。　　“杨总，我问一句，你是要买我们的厂吗？”

一个50来岁面色黑红，看起来一脸威严的男子一上来就道。　　他嘴里口口声声“我们的厂”，显然是已经把国家的厂子在心里上据为己有。　　“听说你就是看上我们厂的地皮了，是不是真的？”

还没等杨东升回答，另外一个人就抢先道。　　“不知道诸位是从哪听说的这些话，我从来没想过要买诸位的厂？”

杨东升说的是实话，他从来么想过要买这些厂。　　“杨总，你就别跟我们兜圈子了，市里要把我们这十几家厂子都交给你，都已经传开了！”

“是吗？这事我还没接到通知！”

杨东升死不承认。　　“杨总就直说，买下了我们厂后，我们那些项目怎么办？”

“什么项目？”

“我们跟省冶金设计院的项目！”

“咳咳咳……”这时一个四十岁上下，稍显白静的男人说，“我来介绍一下吧！”

今天他们是为了两个跟省冶金设计院合作的项目而来的，第一个是制氧机。　　氧气用途广泛，就说现在顺河的这些钢铁厂，大批转炉由空气吹改为氧吹，需要大量的氧气，杨佳运几乎每天都要去跟人抢氧气。　　传统的空气冷冻分离法设备复杂，安装要求高，建设周期长，投资大等一些列问题，光珠光砂就是一笔不小的资金。　　相比之下变压吸附投资省，建设周期短，能耗小，运行成本低，虽然纯度不高，但是够用，在工业上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应用。　　变压吸附法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沸石分子筛对氮气吸附能力更强的特点，使氧气在分子筛在另一端富集。当分子筛吸附的氮气接近饱和后，降低分子筛上的压力，让氮气释放出来，使分子筛得到重复利用。两个以上的吸附床轮流切换，便可连续生产氧气。　　但制造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后世我们经常在新闻中看到，某个项目国产化率达到了90%，甚至95%、97%，但总是差几个百分点达不到100%，如果你仔细去看看，就会发现那些没有国产化的通常都是风机、压缩机、泵、阀门、仪表、传感器等设备。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国家的压缩机不行，电磁阀不行，自动化水平不够，导致我们国家变压吸附制氧设备可靠性差，经济指标落后，根本就不堪用。　　八十年代以来，我们国家变压吸附制氧项目相继中止，同国外的差距越来越大。　　与省冶金设计院合作的另外一个项目是热风炉。　　后世我们国家虽然是世界第一大钢铁生产国，但是却利润微薄，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固然是上游铁矿石生产商垄断，几大矿山肆意提价。　　但是另外一方面很多人却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冶金设备也存在被外国垄断的情况，比如大型高炉的热风炉、炉顶设备，还有轧钢设备、真空循环脱气炉等这些东西，基本都是依赖进口。　　以我国钢铁行业龙头企业沪上钢铁厂为例，高炉那一堆东西基本来自于日本的新日铁，进一步深加工的2050毫米热连轧机，机械部分来自德国西马克，电气部分是德国西门子。　　这些设备的价格动辄几亿，十几亿，乃至更高。　　而且这些东西还不是一锤子买卖那么简单，买了外国的设备，还要买外国的服务，很多工业设备后期的服务费才是大头。　　可以说一上一下，利润的大头基本被外国人拿走了，我们国家的钢铁产业，留下了巨大的污染后，利润率却往往还不容易以吸血闻名的代工厂。　　……　　现场除了那人介绍的声音，就只有稀稀落落的喝茶声。　　对于能够打破国外垄断的技术，杨东升当然会支持。　　后世的经验表明，搞低端技术，然后去跟人家打价格战，是没有前途的。　　但另一方面杨东升前世也见过不少项目，打着填补国内空白的旗号，最终却是骗科研经费，“汉芯事件”就是最著名的例子。　　尤其是面前这群人，刚才光是分座位，他们就折腾了半天，有好几个人的派头比杨东升见过的市领导还要大，他们领导的这些项目到底是真的能填补国内空白，还是投产即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