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静的出奇,案前的男人一身白袍,眉眼温润。虽说带着伤势,但一眼看来,便知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笔墨纸砚在书案上一应俱全,那葱白的玉指捏着上好的狼毫,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子迎着皎皎月光跃然纸上。他画得慢极,小心翼翼地模样仿若在雕刻珍宝般。最后一笔勾勒完毕,离越观赏了会,对自己的画技十分满意,当即叫人进来将画收下去晾干。这几日司茹云都会让人给他送吃食过来,今日似是有些晚了。听暗影说今日她出了周府,想来是会过来王府看一看他的。他特地叫人去买了司茹云最喜欢的烤鸭,正等着她来陪他用膳。不过这左等右等,等了许久没见人,离越就有些耐不住了。她就这么忙么?来看一看他的时间都没有?“王爷,司小姐派人送来了糕点。”
暗影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放在他面前。闻言,离越唇边的那抹笑意消失不见,脸色都不好了。她就不能亲自来送顺带看他一眼吗?别人恨不得将未婚夫看得死死的,这女人倒好。几日不见人也就罢了,今日守得她出了府,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见自家主子面色不虞,暗影暗暗咂嘴。一下子将主子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想笑,但不敢去。那冰山脸上,嘴角微微咧开一点怪异的弧度。“王爷,可要传膳?”
气都气饱了,离越瞥了那食盒一眼,起身走出书房。“不用了。”
离越郁闷至极,无聊在王府里逛了逛。“诶,方才我去采买回来,在长兴街上看了个热闹。”
绿衫丫鬟兴冲冲道。另一个红衫丫鬟笑:“你呀,就爱凑热闹,别得什么时候给误了时辰,给扣了月银。”
绿衫丫鬟瘪了瘪嘴,但兴致依旧高涨。路过长廊时,有两个小丫鬟在长廊下修剪两旁灌木的枝叶。那两小丫鬟低着头不时闲聊几句,并没有看见他。离越恰好经过,也不追究,迈着步子就要走开。她神秘兮兮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可惜你是没瞧到,可精彩着呢。”
红衫丫鬟被她逗笑。“我回来路上,正巧看见咱们上京那个纨绔在调戏女子。调戏就罢,偏偏调戏的那女子衣着看着就不是寻常人家的,身边还带着个婢女和侍卫。那纨绔上前搭讪了几句,人家不搭理他就要走,没想到他竟然对人家拉拉扯扯,甚至让跟着的下人将那女子‘请’到酒楼里去。”
红衫丫鬟也对那纨绔有所耳闻,仗着其夫经商家底厚实,平日里强抢民女是常有的事。据说,被抢去做妾室的都有十来个了。她当即皱眉,有些担心起来。“然后呢?那女子就被带走了?”
“那可没有,那纨绔估计是个没脑子的,也不看看人家的行头,那一看就是哪个官家小姐呢。那小姐根本不慌,反而叫那侍卫动手将他揍了一顿。那侍卫也是个武功高强的,一个人就把几个人打趴下,那纨绔被打得惨,当时就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了。”
绿衫丫头想到那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小姐也是个直爽的,当即给人骂得狗血淋头,又给人扭送到官府去了。那些围观的本以为又要被糟蹋一个好姑娘,这一下给他们吓得一愣一愣的。”
红衫丫头也笑了,两人又叽叽喳喳说起别的话题。不知何时,离越已经停在原地,眼底晦暗不明。因着他是习武之人,此时刻意隐匿了气息,两个丫鬟也没发现身后站着个人。身边带着一个婢女一个侍卫?寻常小姐出门极少有带着侍卫的,通常都是将婢女待在身边。那两个丫鬟口中的女子,性子也同寻常小姐截然相反。联想到司茹云的店铺就在长兴街,今日出了府又没过来,离越皱眉。原来她是在路上被绊住了?这贼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他的王妃都敢打主意?离越脸色沉沉,回到书房,恰好下人把午膳端了上来。看着那盘中烤得焦香诱人的烤鸭,他咬咬牙。“暗影,你去让人查一下今日长兴街上调戏女人的纨绔是谁。”
他等会就要给知府那边通句话,让他在牢里好好改造一段时日。暗影一头雾水。虽不明白怎么自家王爷在府里晃了几圈就有人撞上枪口倒了霉,但还是依着他的意思吩咐下去了。回过头,见离越又朝外走,暗影忙道:“王爷,先用膳吧。”
这都什么时辰了,王爷还受着伤呢,不好好将养着怎么行?离越头也不回,迈着步子就走。“都撤下去吧,本王要出去一趟。”
闻言,暗影也皱起眉,立刻跟了上去。“王爷,现在不能出去。王爷才刚刚回到上京,皇上还在生气,各方势力也对王爷虎视眈眈。现下王爷在上京的处境尴尬,王爷若是出了府,说不好会引得暗处的人再次动手。”
离越止住脚步,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但到底也没再坚持。他见司茹云一面,不过知道她无恙,他也不担心。只是思念泛滥。不过在大局面前,他又冷静了下来。现在注意幽王府动向的人都隐在暗处,若是他去找司茹云,说不定会给她带来危险,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他看着不远处合|欢树的枝叶沉默半晌,挪动脚步折了回去。罢了,也不过是短暂不见罢了。左右待到婚后,日日都能见她,忍忍便罢。虽是这样想,离越还是有些不太高兴,面上却不显。见他被自己劝住,暗影这才松了口气。这主子从前没有上心的人,冷静理智得不似常人。这挂念上司小姐之后,那不近人情的理智都淡了几分。也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