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易成再次来到碧落茶舍,要了个单间,喝茶吃点心,大约过了一刻钟,刘掌柜来到房中,对着易成道:“萧少侠,我家少主答应见你。请随我来!”
易成听了点点头,让刘掌柜前面带路,自己起身跟上。刘掌柜带着易成出了房门,来到后院,进了自己的书房,待易成进入,小心的关上了门。然后走到书架前,取出中间一层靠左的一本书,露出下面一个不起眼的疙瘩,将其按下去。只听得嘎嘎声响,易成就见到书架旁边原本空无一物的墙面翻开,露出一道暗门。刘掌柜对着易成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少主就在里面等候,在下就不进去了。”
易成倒也不担心他们使诈,依言走了进去。穿过一条不长的通道,易成来到一间密室,密室里摆设精美,给人一种浓烈的贵气。密室正前方背对易成站立着一人,看背影年纪不大,他身着一袭紫色长袍,正看着前方墙壁上一幅地图。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来,对着易成道:“你来了,坐下吧,我让人泡了一壶上好的清心茶,你来尝一尝。”
仿佛多年不见的朋友,自远方归来,易成闻言也不禁有了股亲切之感,暗暗觉得此人非凡。易成也不客气,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直觉一股清香自喉间流下,让人周身舒泰,神清气爽。易成赞了句:“好茶!”
放下茶杯这才仔细打量眼前之人。此人二十六七岁,身形高大,面色红润,一头长发挽做一个发髻,被一顶金冠扣着,浑身上下说不出的从容淡定。此时也正看向易成,两人相视一笑,倒是有几分故人之感。只听那紫衣青年道:“萧少侠大名我是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葛师既然能让你来此,定是也告诉了你我的身份。在外人面前我叫公冶昭列,在此我叫项昭列。”
易成闻言道:“公冶昭列、项昭列,公冶(工页),哎,难为太子了。我叫易成,家父易安国。其他人都叫我萧逸(小易)。”
说完也有些苦涩。项昭列又多看了易成一眼,两人都有些同病相怜之感,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光明正大使用,这是何其的不幸。项昭列此时问易成道:“葛师让你所带何话,葛师他……”易成面色也有些暗淡,开口道:“葛前辈并未让我带什么话,只是让我送来一物。”
说完易成从身后解下太阿剑,去除上面的包裹,露出剑身来,双手递给项昭列。项昭列面色一凝,站起身来双手接过,仔细摸索起来,半晌之后项昭列双手将其撑过头顶,面对着南方,双膝跪地,口中道:“父皇,孩儿不孝,未能洗血国仇家恨,愧对项家列祖列宗。”
说完叩首在地,面上满是悲戚之色。易成此刻也跪于项昭列身后,心中暗道:父亲,我到底该不该杀了小白,父仇不共戴天,但孩儿实在无法下手,小白一死天下必定又是大乱,我不忍心看着一个个无辜百姓再向我们当年那样四处逃难。我该怎么做,父亲?良久,项昭列站起身来,将太阿剑正前方桌面,转身对着易成抱拳道:“多谢了,葛师难道真的已经……?”
易成闻言点点头道:“葛前辈与齐国武王古南心力拼,重伤不治,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于是易成将那日之事详细说了出来。项昭列听完易成所说,脸上尽是悲伤,道:“我自出宫之后,葛师就一直在我左右,他教我武艺,保护我的安全,有数次被齐国之人发现,都是葛师救护,他虽尊我为太子,但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的师傅。如今为了我复国之事身死,我怎能不悲伤,哎,你我一见如故,你也别称我太子,我也不叫你少侠,我们兄弟相称如何?易兄弟今日可否陪我喝几杯?葛师在时,总是说酒能乱性,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很少让我我饮酒,但今日我却想要一醉。”
易成听了,心中此刻也是有些凄苦,竟也有一醉方休的想法,于是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项兄既有此意,小弟自当奉陪。”
项昭列见易成答应,就在身后墙壁上敲了几下,不多时从通道中走进一个人,三十几岁,身手也是不弱,有武宗修为,项昭列吩咐他几句,那人转身离去,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个托盘,其上放着两壶酒,几碟精致的小菜。那人将酒菜在桌上摆好,给二人斟上一杯酒,对着项昭列一躬身,退了出去。项昭列端起酒杯,对着易成道:“来,干了。”
说完同易成碰杯后仰头一饮而尽。易成也饮尽杯中之酒,两人各自倒满,又是一饮而尽。如此数杯下肚,都有了三分醉意,项昭列借着酒意,对易成道:“你知道吗,自从出宫之后,葛师带着我们东躲西藏,每一处地方都不敢久待,数年间惶惶不可终日,犹如丧家之犬。辗转来到此处,才算是安定下来。每一日身边的人都会告诉我要积蓄实力,以待日后卷土重来,夺回楚国故地,挥师北上,以报灭国之恨!”
项昭列又饮了一杯,接着道:“于是我也就认为这天下本就是我父王的,本就是大楚的,我要将这些都收回来。”
说完,他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易成,问道:“我知道你从南至北走了很多地方,你父亲又是我大楚上将军,那你认为我有可能再夺回失去的一切吗?”
易成闻言,沉默了许久,饮下杯中之酒,对着项昭列道:“恕我直言,很难很难,历朝历代失去江山再打回来的从来没有,不是那些失去江山之人能力的问题,而是天下大势所趋,大战过后,百姓只是想有个安生的生活,没人愿意再有战乱,民心已失,难以成事。”
说完看向项昭列。项昭列听了易成之言,面露暗淡之色,道:“你说的对,后来我成年了,葛师就随我隐匿身份,四处游历,所过之处一派安定繁荣。来到楚国故地,百姓也渐渐淡忘了大楚的存在,都安于此刻的生活。那小白也确实是贤明之君,任人为贤,法度严明,百姓也日益富裕。我那时就明白,天下已不可能再夺回来。但是我身边的老臣们都不甘心,他们一生,甚至是几代之人都是大楚之臣,他们不甘心大楚自此灭亡,总认为只要待我成年,在大楚之地定会一呼百应,哎,他们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百姓们哪里会在乎谁当天下,只要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就知足了。”
项昭列脸上此时已没有暗淡之色,倒是恢复了初见时的淡定从容。易成见此,道:“那项兄如今作何打算?”
项昭列道:“在你来之前,我也在犹豫,但是近日你送来此剑,我心中已有了决定。容我先卖个关子。不知你半年之后可否再来此一次,我有一事相托。”
易成虽早已决定不会为太子效力,但现在见项昭列后倒是有几分亲切之感,就说道:“可以,我定准时赴约!”
两人此时都有了四五分醉意,壶中之酒也已饮完,易成心中的凄苦也淡了,就起身告辞道:“今日得见项兄,不枉此行,只是今日未能一醉,改日我定要与项兄一醉方休,我先告辞了。”
项昭列也起身道:“哎,你我只是相识半日,却相谈甚欢,也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等你下次来时我们再共谋一醉。”
易成随后便出了密室,刘掌柜此时让在书房守着。见易成出来,也不多问,带着易成就离开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