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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屠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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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年轻,冻一时不要紧,姐姐莫推辞了。”

漪澜努力对她挤出一个惨淡的微笑,三姨太被冻狠了,也不推辞,趴在漪澜身上覆了她,二人倍觉一些温意。三姨太哽咽说:“我再暖暖就换你来压我。只要我活着,能日日看到我的宝儿,再冷都不怕。”

漪澜也笑了,“是啊,想想还有宝儿,三姐姐无论如何都要挺过去。”

四下又恢复一片寂静,远处的烧杀声隐隐传来。漪澜闭目,乱世中能寻得一隅之地苟且,竟是这样难。“咕噜咕噜,”她腹中一阵空响,旋即她自嘲般噗嗤一笑,轻声说:“要是眼前有一碗清水云吞点些葱花麻油,啧啧,”漪澜宽慰她说:“待回府去,妹妹给姐姐亲手做清汤云吞吃,荠菜馅的。妹妹存了些荠菜在地窖,用麻纸包覆着,清鲜呢。”

“宝儿最爱吃荠菜馅云吞,能吃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还烫嘴,他就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吞。”

三姨太话音里露出慈爱和心满意足的得意,她们就这么望梅止渴般的轻声闲谈着。覆在漪澜身上的三姨太忽然说:“八妹妹,你竟是这样好……早知如此,我当初真后悔……”她迟疑道:“其实,妹妹那次落胎……”寒意凛冽中,漪澜的精神倏然被提起,她却顿了顿道,“妹妹你日后要带眼识人才是,那老五……”漪澜不解,微怔,才开口要问她话,便听一阵脚步声叫喊声奔来。“这边,这边呢!”

“哎,分明听到有人声的。”

漪澜的心一沉,来人了,是自己人还是乱党?漪澜轻轻“嘘”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她二人继续装作死人,静静的屏住呼吸。“奇怪,都是死人?分明听到人语声的。”

“哈哈,你老哥听走了音吧?想美人想疯了!”

“活的死的?”

噗嗤一声,鲜血涌出的声音。就在漪澜眼前的一具尸体,被这样捅成了筛子一般。漪澜周身毛发发寒,那齐肩的短发,短打装束,是乱党!漪澜忙紧闭双目,屏息静气,不敢稍动,只是她背后的三姐姐……脚步声踱步到她们面前,就在漪澜头顶处,她竭尽全力控制着发抖的身子,那人踢踢漪澜的头,疼痛无以复加。可漪澜却竭尽全力咬牙忍着,若是被他们发现此处还有女眷活着。那么接下来的一场浩劫,定然生不如死。“别装了!活着的就爬起来伺候爷,不然再给你补几个刀子!”

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莫不是漪澜露出了破绽?或是三姐姐?漪澜周身紧绷如一根弦,极尽断裂边缘。耳中脑中是嗡嗡一片鸣乱,暮色间她却仿佛看到那人徐徐举起刀,作势就要砍下。头脑一空,旦夕之间,心想难道自己要做刀下之鬼吗?漪澜吓得周身麻木,难道就要死于非命?不过刹那间百感交集齐涌心头,双眼紧闭,怕是死了免去一场生不如死的侮辱,也是万幸吧。只是她的致深……轻轻闭上眼,残雪卷了枯叶轻沾面颊,平静中的等待,每一刻都历尽千劫。尘归尘,土归土。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复当初。风卷残雪夹杂了尘土扑落头脸,肌肤痛楚不堪极尽麻木,心底那丝绝望,死亦何所惧,只是如此不明不白做了刀下冤鬼不成?“哧啦”一声,手起刀落,滚烫腥粘的液体淋下,顺了漪澜脑海腮边流淌,血?漪澜眼前一片黑暗,几乎晕倒。“噗噗!”

又是几声。“娘的,真他奶奶的是死人!可惜这细皮嫩肉的。”

漪澜身上又被狠狠踢了一脚,疼痛刺骨。她还有感觉,她还活着!那,那一刀……三姐姐!漪澜心里一凉。是她,那刀砍向的人是在她身上的三姨太!漪澜能感觉出麻木的后背上三姐姐微微的颤抖,只是她压得极低的呻吟,被狂风和一阵乱党的狞笑声淹没。脚步声才移开走远,漪澜惊得不顾一切就要动身看看她的安危,一只带血的手将她的头紧紧压下。“三姐姐……”漪澜已泣不成声,喃喃着。砍了那么多刀,她竟是一声未出。人声远去,漪澜压抑不住哭声,三姨太却颤抖着压住她道:“不要动!”

“姐姐,你如何了?”

漪澜惊急的声音里带了哭声。她却断断续续艰难道:“我怕是,要不行了……”温热的血,从三姨太的身体中不停地涌出,落在漪澜身上。汨汨的血带着温热,染尽了她身下熠熠着雪光的土地。“三姐姐,”漪澜想起身,而她的身体却沉沉的压住她说,“别,别动,听我说。”

三姨太咳嗽几声,吐出的话语也只是断断续续的几个词:“替我,照顾宝儿……托付给你……宝儿……”宝儿,宝儿。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到的是她这世上唯一的孩子。漪澜眼前一湿,滚热的泪水被风吹得双眼酸涩哽咽道:“姐姐放心,妹妹记下了,姐姐莫动,妹妹看看姐姐伤哪里了?”

三姨太残喘着,却依旧不让漪澜起身:“妹妹,你,你提防,提防老五,提防老五……”老五?漪澜一惊,五姐姐慧巧待她亲如姐妹,周府里几次生死关头,都是五姐姐替她出面,极尽呵护,三姨太如何让她提防五姨太?“三姐姐,这是何意?”

漪澜正要再问,却觉得她的头慢慢地垂下,冰凉的脸贴在她的面庞,嘴中还喃喃着什么。漪澜立着耳朵听,那声音很轻,徐徐重复了三遍:“瑶花无尘根。”

气息却越来越微弱。“姐姐,三姐姐你说什么?瑶花无尘根。”

她却再不说话,手中徐徐递来一个红色的虎头帽儿,似是想要跟她再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虎头帽恰覆在她面上,眼前一片黑暗。三姨太的头倏然垂下。如深夜中最微弱的一豆火苗,就那样,熄灭了……“三姐姐!三姐姐!不要,还有宝儿!你不能这样走!醒醒,你醒醒,宝儿他,还等着你回家!”

漪澜凄厉地哭喊,无助地挣扎起身。她抱紧三姨太的尸身,那身子渐渐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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