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借着低下头给辛夷检查的姿势,掩盖了他面上此刻藏不住的惊慌失措。辛夷也无意拆穿他这点摇摇欲坠的自尊。惨,真是太惨了,无愧是能被称为史上最长待机的太子殿下。最主要的是,他待机还待了个寂寞,直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能捞到,纯粹是白等了。只希望他能够借此看开一点,至少是先有个心理准备。现在打一闷棍,总好过让往后遥遥无期的折磨,再一点点的逼疯了他。等待并不可怕,就怕这等待没有尽头。加油,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虽然胤礽也没能真比康熙多活了几年,但至少还是熬到了他后面才咽气。可以的,再怎么说,也要年轻了二十来岁,还是有希望的。当然,要是胤礽能够就此顿悟,趁着他这会儿还年富力强,朝中势力也尚未受到太多打压,直接就揭竿而起,那辛夷也是支持的。或许在这辈子刚开始接触宫廷时,辛夷看着康熙等人,还觉得他们全都自带光环,但年深日久,如今这光环也早被磨得不剩什么了。最重要的,说她小家子气也好,说她格局不够也罢,其他的事情,她都能够不在意,但她着实无法容忍康熙对弘晢的态度。虎毒还不食子。康熙若想要忌惮胤礽,那随便,反正辛夷早就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可是弘晢呢?她的弘晢又是做错了什么?!他甚至直到今日,都还不满一周岁!便是平日里再多的赏赐,再多所谓的殊荣恩宠,也永远改变不了康熙,这最疼爱弘晢的汗玛法,生生无视一不足百天的婴孩,在寒风中受冻的事实。辛夷恨,恨极了。万幸是弘晢没有出事,不然——辛夷闭上了眼睛,心道:若是当初弘晢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便是还有董鄂一族的身家性命在后面拉着她,她怕是也只想要和康熙同归于尽。可是,事实是,弘晢没有出事,胤礽心中也还敬爱着他的汗阿玛。她什么都做不了!不,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要事情不是她做的,那么便可以了。“我没事的,哪里就有那么娇气。”
辛夷轻声说道,又抬起自己右手,“看,涂过药之后,现在连这只手都已经好多了,咱该回去了。”
天色确实已经不早。胤礽“嗯”了一声,沉默的拉着辛夷上马。便是二十来年的养气功夫,也得分是受到了什么冲击。他这时还能勉强保持住自己面上的平静,已经极为不易,辛夷便也不多要求他再给一个笑脸了。沉重的车辙重新指向皇宫大内,只是车上二人的心情,比之离宫那时,却像是调换了过来。辛夷脚步轻快的回了正院,得知弘晢现在康熙那边,也没说什么。反正,她心中反感归反感的,却也不能真的拦着弘晢与康熙亲近。甚至,她还不得不期盼着他们祖孙二人的关系,要能够更亲近些才是。梳洗更衣过后,辛夷又是问起了胤礽现在何处。这人大抵一时片刻的,也没有心思再见旁人,甚至这旁人的范围,连她都包含了在内。听闻宫人回禀太子殿下自回来后,就一直呆在书房,辛夷想了想,让人准备了些清粥小菜,难得打算亲自过去看看。之前,就算是胤礽并不在意,辛夷也不乐意多往他书房附近靠近。那种一个说不好,就极可能触发死亡副本的地界,有什么好看的,她又不需要靠刷书房来彰显自己的地位。闲的吗?当然,辛夷如今过去,也并非是出于对胤礽的担心。她其实不介意短时间内,放任胤礽一个人消沉下,终归这些情绪,还得靠他自己消化才行。所谓是不破不立。只是,没办法。眼下弘晢还没回来,乾清宫又不是她一个太子妃,说去就能去的地界,她得指望着他去接儿子啊!等把弘晢接回来以后,胤礽就完全可以打发了,哪凉快哪待着去。正好这人难得自己钻了一回牛角尖,大抵一晚上都不会再回来,她可算是能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起睡觉觉了。完美~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恰好。辛夷前脚刚是敲开了胤礽的屋门,还不等她进去,后脚便听到了弘晢的哭声传来。“这可是怎么了?”
辛夷连忙转身,心疼的从奶娘怀中把弘晢抱了过来,嘴上“哦哦”的哄着他,甚至中途还双手掐在他腋下,和他玩了一次举高高。“回太子妃,长孙殿下这是想您想得狠了。今早长孙殿下醒来后,因为一直没能看见娘娘,断断续续哭了有小半个时辰,无论太后娘娘怎么哄也哄不住,还……”一心二用听着奶娘的话,辛夷这会儿心里眼里,就只剩下了弘晢一个。“额、嗝、呜哇——”就快要抓周的弘晢,早已经能说些简单的词汇,但一边哭,一边说的,对小皇孙而言,这难度系数还是高了些。胤礽看着实在不像样,把人从辛夷的怀中抱了过来,口中道:“仔细点你的手,这小胖子现在这么沉的,别再弄伤了。”
虽然弘晢平时跟胤礽的关系还算可以,但一天没见到额娘的皇孙殿下,现在只想呆在自己额娘香香的怀抱中。这人是谁啊?他不认识!“呜呜,额……额额额……”越是急着想要喊人,越说不清楚,弘晢只能拼命把自己的小胳膊,伸向了辛夷的方向。“你看,弘晢他找我呢,我再抱会儿也没关系的。”
辛夷心惊胆战的看着弘晢一直在胤礽怀里扭来扭去,就算再放心胤礽不可能会摔到弘晢,也不影响她全程跟着揪心的。然而,胤礽理都没理她这话,一手压在弘晢背上,不让他再乱动,另一手托着他的小肥屁股,转身便往屋内走去。低头用下巴蹭了下弘晢的头顶,胤礽道:“还‘鹅鹅鹅’,你怎么不‘曲项向天歌’呢。”
辛夷紧跟其后,眼睛都不敢错一下。